(承接上一节:陈墨在监狱门口见到前来送别的李梦瑶和王嫣然,目睹她们的愧疚与恐惧,最终转身踏入监狱大门。)
沉重的黑色铁门在身后合拢,发出的不是简单的撞击声,而是一种混合了金属摩擦、气压释放和心灵震颤的、令人牙酸的“轰隆——咔哒”巨响。这声音,像是一道最终落下的闸门,不仅隔绝了光线,隔绝了声音,更彻底隔绝了陈墨与他所熟悉的一切——他的过去,他的身份,他的自由,以及那些带着泪水、愧疚和未言之语的送别目光。
门内,是一条漫长而幽深的通道。墙壁是毫无粉饰的粗糙水泥原色,头顶是间隔很远的、散发着惨白光芒的节能灯管,光线勉强驱散了大部分黑暗,却在角落里留下了浓重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刺鼻的味道——消毒水、劣质清洁剂、陈年灰尘,还有一种……属于无数被困灵魂沉淀下来的、无法形容的压抑气息。
两名身着藏蓝色制服、表情如同石雕般的狱警早已等候在此。他们接替了法警的工作,流程熟练而沉默地进行了交接。一份份文件被签字,陈墨随身携带的极少个人物品(钱包、钥匙、那支他用了很久的钢笔)被仔细登记、封存。整个过程,除了必要的、简短的指令,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在这里,语言似乎都成了一种奢侈品,或者是一种需要被严格管控的东西。
“编号,1748。”一名狱警将一张印着数字的塑料卡片递给陈墨,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这是你在服刑期间的代号。记住它。”
陈墨默默地接过那张薄薄的卡片。1748。四个冰冷的数字,将取代他的名字“陈墨”,取代他“陈医生”的身份,成为他未来五年,或许更长时间内,在这个系统里的唯一标识。他用力攥紧了卡片,塑料坚硬的边缘硌着他的掌心,带来一种清晰的、带着屈辱的痛感。
“跟我来。”另一名狱警示意道,转身向通道深处走去。
陈墨迈开脚步。脚镣在空旷寂静的通道里拖曳,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这声音被水泥墙壁反复折射、放大,显得格外刺耳和孤独,仿佛是这片死寂领域里唯一的、不和谐的音符,在为他这个新来的“闯入者”奏响一曲冰冷的序章。
他被带往更深处。经过一道道需要刷卡、验明身份才能开启的厚重铁门。每过一道门,身后的世界仿佛就远离了一分,而前方的未知与压迫感就增强一分。他看到了一些穿着统一灰色囚服、剃着光头的身影在远处活动,他们或麻木,或好奇,或带着某种评估意味的目光,像无形的探针,扫过他这个新来的“1748”。那些目光,让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投入兽笼的、待宰的羔羊,浑身不自在。
最终,他被带到了一个被称为“入监检查室”的地方。这是一个更加冰冷、更加缺乏人情味的空间。四面光秃秃的墙壁,中间一个排水地漏,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更加浓烈。
“脱掉所有衣物。”狱警的命令简洁而直接。
陈墨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真正要面临这种彻底剥夺尊严的环节时,一种强烈的羞耻感和屈辱感还是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他是一名医生,他尊重身体,但也敬畏隐私。此刻,他却要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物品一样,被彻底检查,被贴上标签。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翻涌。他知道,在这里,任何犹豫、反抗或者情绪化的表现,都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可能是立竿见影的惩罚。他必须适应,必须忍耐。
他沉默地、一件一件地,脱掉了身上那套曾经代表着他社会身份的、如今已显得皱巴巴的便服。当最后一件衣物离开身体,暴露在惨白灯光和陌生目光下的瞬间,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更是灵魂层面的。他下意识地微微蜷缩了一下身体,但随即又强迫自己站直。他不能在这里示弱。
冰冷的听诊器贴在他的胸口,粗糙的手掌检查着他的口腔、腋下、头发乃至更私密的部位。每一个动作都机械、迅速,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他被命令转身,弯腰,咳嗽。他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配合着一切指令,只有那紧握的双拳和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着他内心汹涌的波涛。
检查完毕,他被要求穿上统一的、粗糙的灰色囚服。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种陌生的、令人不适的触感。囚服很宽大,并不合身,空荡荡地挂在他原本还算挺拔的身架上,更像是一种象征性的、抹杀个性的符号。
随后是拍照。正面,侧面。闪光灯刺眼地亮起,将他此刻苍白、憔悴、眼神复杂的面容,定格在了一张小小的、将成为他囚徒档案的相纸上。
最后,他被带往分配给他的监舍。穿过更加狭窄、光线更加昏暗的走廊,两旁是一扇扇紧闭的、上方带着小观察窗的铁门。压抑感无处不在,如同实质般挤压着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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