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生命中的偶然相遇,往往比精心设计的布局更能揭示命运的脉络;当我们俯身拾起路边的落难者,或许正不自觉地将自己编织进一张更宏大的因果之网,每一个微小的怜悯,都在为未来的风暴或晴空埋下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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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山深处的官道在永宁府与叙永府交界处变得愈发崎岖,林木蓊郁,雾气氤氲,仿佛天地在此处打了个褶皱,将前路隐藏在一片苍翠与迷蒙之后。车轮碾过湿滑的、长满青苔的石板路,发出单调而固执的辘辘声,是这寂静山途中唯一的节奏。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古人诚不我欺,这蜀道之难尚未亲见,眼前黔道之险峻,已足以让井底之蛙窥见天地之广袤。” 他心下默念,思绪却飘得有些远。离开永宁府已有两日,距离今日的目的地叙永城,按杨朝栋估算,尚有半日路程。这位大管家将一切都安排得滴水不漏,沿途驿馆接待周到殷勤,护卫警戒森严有序,连叙永知县派来远远跟着、名为护送实为观望打探的几名衙役,也被经验老到的七星卫不动声色地隔在了安全距离之外,一切平静得近乎沉闷,只剩下山风、林涛与车轮声相伴。
正神游物外,想着成都府的贡院该是何等模样,一阵极其微弱、带着些许哀戚与无助的“呜呜”声,穿透了单调的车轮声和林间风语的缝隙,精准地钻入他的耳膜。那声音极其细微,若断若续,如同游丝,若非他体内相柳之血带来的超凡感知力,在与凤凰清光不断调和淬炼后变得愈发敏锐,几乎要被这山野间的自然之声完全掩盖。
“停车。”周廷玉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经过历练后自然形成的、不容置疑的意味。
训练有素的车队缓缓停下,马蹄轻踏,车辆微顿,所有护卫的手几乎在同一时间按上了腰间的兵刃。护卫队长赵胜立刻策马靠近车窗,神色警惕,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道路两侧的密林:“少爷,有何吩咐?”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军旅特有的干脆。
“路边林子里,约莫东北方向,有异响,像是……幼兽哀鸣。去看看。”周廷玉指了指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一片竹林与灌木混杂的陡坡,植被异常茂密,阳光艰难地穿透下来,形成斑驳的光影。
赵胜略一迟疑。这地段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势复杂,易于设伏,是兵家所说的险地。但他深知这位小主子的秉性,绝非无的放矢、心血来潮之人,其感知之敏锐,在之前的乌撒之行中已得到印证。他不再犹豫,打了个简洁的手势。两名身手最为矫健、擅长山林行动的七星卫立刻轻捷地翻身下马,如同经验丰富的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路旁那片幽深的密林,身影很快被浓密的绿意吞没。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对保持高度警戒的队伍而言,每一息都显得有些漫长。片刻之后,其中一人返回,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古怪神情,仿佛看到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东西。他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团毛茸茸、红白相间、尚在微微蠕动的物事。
“少爷,您看这个。”那护卫快步走到车窗前,将手中的东西小心翼翼地递了进来。
周廷玉定睛一看,不由得愣住了。那竟是两只蜷缩在一起的幼崽,个头比寻常家猫还要小些,浑身覆盖着红褐与乳白相间的、异常柔软蓬松的绒毛,圆滚滚的脑袋上顶着两只毛茸茸的圆耳朵,黑亮的鼻头湿漉漉的,最奇特的是眼睛周围各有一圈醒目的黑斑,像戴了副略显滑稽又惹人怜爱的眼镜。此刻,这两个小家伙正紧紧依偎着,瑟瑟发抖,发出细弱而可怜的呜咽声,其中一只的后腿似乎还受了点轻伤,血迹浸湿了周围一小撮绒毛,显得格外刺眼。
“这是……貔貅?不对,那玩意儿是神话,只存在于铜器和想象里。看这黑白……呃,红白相间的独特模样,倒像是……熊猫?不对,这个时代应该叫它猫熊?还是白豹?或者是《尚书》里提过的‘貔’?” 周廷玉前世在动物园和网络图片上见过这种被誉为国宝的生物,但亲眼见到如此幼小、显然是野生状态的个体,还是破天荒头一遭。看这大小和孱弱的样子,恐怕是刚离开母兽不久独立生活,或是遭遇了盗猎、天敌之类的意外,与母兽失散了。
几乎是出于本能,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其中那只看起来稍大一点、呜咽声也更响亮的幼崽的额头。那原本颤抖得厉害的小家伙,竟奇迹般地停止了哀鸣,抬起湿漉漉的黑鼻子,怯生生地嗅了嗅他的指尖,仿佛在辨认这陌生的气息,然后,竟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试探性地、极轻地舔了一下。另一只受伤的幼崽也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安抚,挣扎着往他温热的手心方向拱了拱,寻求着庇护。一股莫名的、源自生命本能的亲近与信赖感,通过指尖的触碰清晰地传递过来,与他体内那躁动与祥和并存的力量隐隐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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