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带侦察小队离开的第五天,星火谷的风里都裹着股说不出的焦灼。清晨的雾刚散,鲁木匠工坊的“叮叮”声就响了,可他手里的锤子总慢半拍,眼睛时不时往谷口瞟——昨天他特意把弩机的零件磨好了,就等着小队回来能试试;练兵场里,赵铁柱留下的几个猎户带着人练刺杀,木矛刺向稻草人时“噗噗”响,却没人像往常那样喊号子,有个半大少年刺着刺着就停了,望着山隘的方向发呆,被猎户敲了下后脑勺才回过神;田边的老农蹲在粪堆旁,手里攥着半截秸秆,跟林晚说堆肥要掺草木灰,话没说完,就忍不住往谷外望了望,嘴里嘟囔:“按理说,该回来了吧?”
林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谷口新修的栅栏上,挂着的警戒铃铛在风里轻轻晃,却没一点动静。她把手里的小锄头往地上顿了顿,土块簌簌落在菜苗旁——那是刚移栽的萝卜苗,叶子还蔫着,得天天盯着浇水。“别急,山里路难走,说不定绕了远路。”她嘴上安慰老农,心里却也发紧,昨晚她还去谢景珩的窝棚,见他还在对着地图看,油灯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左臂搭在桌沿,翻地图时总用右手先把纸角压平,生怕牵动伤口。
谢景珩的伤确实好得快,绷带拆了两天,左臂能抬起来了,就是动作还滞涩,比如拿望远镜时,得先把镜筒搁在了望塔的栏杆上,再用右手调角度。这几天他大半时间都待在塔顶,要么举着望远镜扫向山隘,要么就回窝棚改地图——那张粗麻纸的地图上,已经添了不少符号:用炭笔圈出的溪流分支,用朱砂点的野兽常出没的山谷,还有用小刀刻的浅痕,是他记的“可能的小道”。今早林晚送麦饼去时,见他正用右手捏着炭笔,在地图北边画了个问号,旁边注了行小字:“距谷两日路程,需探。”
午后的太阳正毒,晒得田边的土都发烫。林晚和三个老农蹲在新开辟的农田边,面前堆着半人高的粪堆,混着晒干的秸秆和草木灰。最年长的张老农手里攥着根木叉,叉起一捧粪堆给她看:“林丫头你瞧,这粪得晒透了,再掺些松针,不然烧苗。去年俺在家种玉米,就因为粪没堆好,苗全蔫了……”话没说完,突然一阵短而急促的哨音从谷口方向传来——“咻咻!咻!”
那是侦察队返回的信号!和敌袭警报的长哨完全不同,短哨脆生生的,却像惊雷似的炸在谷里。林晚手里的木叉“当啷”掉在地上,秸秆散了一地,她没顾上捡,转身就往谷口跑;田边的老农也跟着站起来,手里还攥着半截草木灰;不远处练兵场的人听到哨音,木矛往地上一戳,一群人呼啦啦往谷口涌。
谢景珩刚从了望塔下来,左臂还搭着件布衫,听到哨音脚步猛地一顿,随即加快速度往谷口走——他左臂还不能太用力,走得快了,肩膀就微微倾斜,右手时不时扶一下左臂,却没半点迟疑。王莽早提着刀跑在最前面,嘴里还喊着:“是铁柱他们!肯定有消息了!”
谷口的栅栏刚拉开道缝,就见几个身影从密林里钻出来。最前面的是赵铁柱,他身上的粗布衫破了好几个洞,胳膊上还缠着块脏得发黑的布条,上面渗着暗红的血;后面跟着的三个队员,有个鞋子磨破了,露出的脚趾沾着泥,还有人怀里抱着个沉甸甸的包袱,腰弯着,像是累得直不起身。他们的脸上都蒙着层灰,汗在脸上冲出一道道白痕,眼睛却亮得很,看到谷口的人,脚步一下子快了。
“铁柱!怎么样?”王莽冲上去,一把扶住他的胳膊,却被赵铁柱摆摆手躲开——他胳膊上的伤被碰了,疼得龇牙咧嘴。旁边有人递过水囊,赵铁柱接过来,拔开塞子猛灌了几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打湿了胸前的衣襟。他抹了把嘴,喘了两口气,脸色沉了下来,摇了摇头:“黑虎那伙人……没找着。”
这话一出,谷口瞬间静了静。原本伸长脖子的村民,眼神里的期待一下子淡了,有人小声嘀咕:“怎么会没找着?难道真跑远了?”林晚往前走了两步,看着赵铁柱的眼睛——他眼里没轻松,只有凝重,便追问:“一点痕迹都没有?比如马蹄印、篝火灰?”
“啥都没有。”赵铁柱蹲下身,抓起地上的一把土,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们顺着山隘往东走了一天,连个马蹄印都没见着,篝火灰都被风吹没了,像是他们故意把痕迹抹了。”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我总觉得,他们不是跑了,是藏起来了——就像山里的狼,等着瞅准机会扑上来。”
这话让刚松了口气的众人,心又提了起来。谢景珩走到赵铁柱身边,目光落在他怀里的包袱上——那包袱用粗麻布包着,鼓鼓囊囊的,还透着股铁锈味。“你们带回来的,是什么?”
赵铁柱猛地想起什么,赶紧让身后的队员把包袱递过来。队员解开包袱时,手指都在抖——麻布一松,几件带着锈迹的东西滚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哐当”的轻响。林晚弯腰捡起来一块,是片巴掌大的皮甲残片,边缘被划开个大口子,锈迹呈暗褐色,像是渗了血干了的颜色;皮甲内侧,还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印记,是用烙铁烫的,形状像个“卫”字,虽然磨得快看不清了,却透着股规整的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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