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盘玄鸟号拖着玉京悬圃这艘伤痕累累的巨舟,如同穿越风暴缝隙的孤帆,在深空低语者狂怒的咆哮与火星遗迹燃烧的绝唱余晖中,亡命般冲向地球。舰桥内,损管警报如同垂死者的喘息,每一次引擎的悲鸣都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舷窗外,火星轨道方向,那片由悬圃秩序尖塔最后力量构筑的“空间褶皱区”正剧烈扭曲、崩塌,暗红的熵增狂潮如同挣脱堤坝的污血,重新开始翻涌、集结,冰冷的毁灭意志死死锁定着逃逸的舰队。
“空间褶皱区崩溃加速!熵增前锋突破时间:预计9分钟!”伊琳娜的金属音调带着倒计时的冰冷。
“玉京悬圃秩序场域强度:11%!持续衰减!天工机枢核心温度异常!强制冷却系统过载!”瓦西里教授的声音充满绝望。
“摇篮基地通讯…恢复微弱连接!地球轨道防御圈…正在紧急部署!但…杯水车薪!”通讯官的声音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更带着巨大的无力感。
希望如同风中的烛火,摇曳欲熄。
“李指挥!苏教授她…”天轮殿紧急通讯接入,画面中,苏云锦被安置在特制的维生舱内,覆盖全身的生命维持光膜明灭不定。一位摇篮战士声音哽咽:“精神力彻底枯竭…生命体征急速下滑…意识陷入深度沉眠…‘摇篮’深层链接…正在…不可逆地断开…”
如同最后一根稻草落下。舰桥内死寂一片。苏云锦,这位连接远古智慧与人类意志的桥梁,这位“天工机枢”的灵魂引导者,在耗尽最后一丝心力后,倒在了黎明前的至暗时刻。失去她,失去与“天工机枢”的深度链接,玉京悬圃这最后的屏障,将彻底失去灵魂,沦为漂浮的废铁。
李振背对着众人,站在破碎的舷窗前,肩膀微微颤抖。火星遗迹自毁的深蓝光束,如同最后的烟花,在他瞳孔深处熄灭。金箔檄文在龙骨深处传来的温热感,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灼烫着他的灵魂。退?身后是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家园。进?拿什么去抵挡那即将追上的熵增狂潮?一股混杂着悲愤、绝望与不甘的洪流,几乎要将他冲垮。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弦音波动,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所有人意识深处荡开涟漪。来源…并非任何乐器,而是来自天轮殿核心——那枚被天工机枢银白色秩序丝线层层包裹、强制封禁的“深瞳”立方体!
“深瞳立方体…出现微弱意识共鸣!目标指向…苏教授的生命维持维生舱!”负责监控“深瞳”的摇篮战士声音带着惊疑。
紧接着,一道断断续续、却带着苏云锦特有精神烙印的微弱信息流,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穿透维生舱的屏障,通过“摇篮”网络,直接投射到舰桥主屏幕和李振的意识深处:
> “…摇篮…不止…是…网络…”
> “…是…火种…是…弦…”
> “…用…‘弦’…织…‘网’…”
> “…唤醒…所有…‘摇篮’…”
> “…以…心…为…梭…”
> “…以…血…为…引…”
> “…以…阳关…叠唱…破…长夜…”
信息戛然而止。维生舱内,苏云锦的生命光膜骤然黯淡到几乎熄灭。
“苏教授!”陈飞云失声,怀中的“问天”古琴发出悲鸣般的嗡颤。他瞬间明白了这信息的含义!“摇篮”网络,其本质,从来就不仅仅是精神通讯的桥梁!它是苏云锦以自身为引、融合了部分织星者遗泽与人类集体潜意识构建的…一张巨大的、无形的‘心弦之网’!而每一个接入其中的摇篮战士,都是这张网上的一个“节点”,一根蕴含着信念之力的“弦”!
苏云锦最后的信息,是要他们…牺牲自己,燃烧生命与精神,以自身为“梭”,以信念为“线”,主动“编织”这张心弦之网,化为一张庇护家园、迟滞熵增的终极精神屏障!如同敦煌壁画中,那些以身饲虎、割肉贸鸽的菩萨,以个体的牺牲,换取众生的喘息!
“阳关叠唱…”陈飞云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琴身冰冷的苗银弦柱。阳关,河西走廊的咽喉,丝路古道的绝唱之地。古人西出阳关,折柳相送,叠唱离歌,其声悲怆,其情壮烈。苏云锦以“阳关叠唱”为名,喻示着这以生命为弦的守护之歌,将是人类文明在黑暗纪元边缘…最悲壮、也最决绝的绝唱!
“不!这等于让所有摇篮战士自杀!”林思源脸色惨白,失声反对,“我们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就算成功了,也只是拖延时间!代价太大了!”
“代价?”李振猛地转过身,额角纱布渗出的鲜血染红了半边脸颊,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火焰。他指向主屏幕上那正在加速崩溃的空间褶皱区,指向火星方向那片被熵增狂潮重新吞噬的黑暗,声音嘶哑却如同金铁交鸣:“看看外面!看看火星!看看悬圃!看看苏教授!我们还有选择吗?拖延时间?对!就是要时间!为地球轨道防御部署争取时间!为摇篮基地启动最终预案争取时间!为…可能存在的最后希望…争取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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