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人!”慕玄衡眼底猩红,暴怒之下抄起地上的碎瓷片,铁钳般的手掌狠狠捏住她的下颌,硬是将锋利的碎片往她唇间塞去。
“给本王吞下去!看你这张嘴还敢不敢顶撞!”
云亭晚拼命挣扎,死死咬着牙关不肯张嘴。
挣扎间,锋利的瓷片在她唇角划开数道血口,猩红的血珠顺着下巴滴落在前襟,在素色衣料上晕开刺目的红。
剧痛反而激起了她的反抗,她死命想要挣脱逃跑,指甲在慕玄衡手背上抓出深深血痕,可男子惊人的力道将她牢牢禁锢,拽着散乱的发髻就将人往满地碎瓷上掼。
“放开我!”她嘶声哭喊,却在推搡间不稳地跌倒。
碎裂的瓷片瞬间刺入掌心,鲜血汩汩涌出,细小的玻璃碴子深深嵌进皮肉。
钻心的疼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只能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在碎瓷堆里无助地蜷缩。
门外的云芷儿透过窗隙目睹这番情景,眼见着屋内从口角之争演变成全武行,不由暗叹这秦王实在暴戾。
自己文不成武不就,整日只会斗鸡走马,被反驳两句竟就恼羞成怒到这般田地。
虽说她与这位长姐素来不睦,从小便被对方明里暗里地打压排挤,可同为女子,见到这般情景,实在不忍卒睹。
心下比较时,她不由感慨同样是天家子弟,慕无宸虽总是冷着脸,却从不会这般打骂女子。
即便当初她初入宫闱时不得圣心,最多也就是被安置在紫兰殿里不闻不问。
思绪及此,她不禁想起慕无宸批阅奏折时专注的侧影。
那人可是真才实学,经史子集信手拈来,御书房里那满墙典籍就没有他不曾读透的。
更难得的是他并非纸上谈兵的书生,当年还是皇子时,便已是威震边关的大将军。
十五岁独自独自领兵便大获全胜,正是凭着赫赫军功才被立为储君。
这般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俊杰,岂是眼前这个只会欺负妇孺的草包能比的?
待她收回飘远的思绪,才发觉已在门外看了半晌热闹。
这这般闹剧看久了,实在令人兴致索然。
云芷儿转身欲走,心道明日直接将云亭晚召来便是。
而她不愿插手这桩闲事,倒不是心肠冷硬,只是云亭晚若真在秦王府受了委屈,自有国公府会替她出头。
云家百年望族,岂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单说她那位大哥云云无妄,就是个出了名的护妹狂魔。
去年有个官家小姐不过与云亭晚争执了几句,次日便被他“失手”泼了满身墨汁。
再说,她们姐妹向来不睦,实在没必要蹚这浑水。
就在她转身之际,袖中那包刚在街边买的玫瑰糕突然滑落。
“啪”地一声脆响,油纸包在地上绽开,粉色的糕屑溅得四处都是。
这声响惊动了屋内众人。
慕玄衡厉声喝道:“谁在外面?何人在外窥探?”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在王府外鬼鬼祟祟?”
云芷儿转身就想跑,刚提起衣袂又蓦地停住。
她又不怕他们?
所以她跑什么?
要慌张的合该是这些人才对。
于是从容抚平衣袖褶皱,转身时宫绦轻扬:“是本宫。”
目光掠过满地碎瓷与狼藉,她语气平静无波:“本宫原想寻秦王妃说些体己话,既见诸位正在商议要事......”
眼波在慕玄衡铁青的脸上轻轻一转:“便不打扰了。”
慕玄衡原本要怒斥,待看清来人容貌竟怔在原地。
但见女子云鬓轻拢,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
一袭月白宫装衬得她宛如下凡的凌波仙子不染尘埃。
方才那清越嗓音似玉磬轻鸣,余韵袅袅,听得他心旌摇曳。
当真是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娘娘留步!”他疾步上前拦住去路,连声音都不自觉放柔了,“不知娘娘驾到,有失远迎。”
说着侧身让出上座:“既然来了,不如移步前厅用些茶点?今年新贡的君山银针正配娘娘这般清雅气质。”
云芷儿眸光扫过满地狼藉的碎瓷和泼洒的茶渍,又落在云亭晚衣襟上未干的茶渍。
心道这般场面还邀人品茶?
她懒得理会,径自就要离开。
慕玄衡见这美人竟敢视他如无物,非但不恼,反觉新鲜有趣。
比起那些曲意逢迎的庸脂俗粉,这般桀骜不驯的才够滋味!
“本王让你站住,没听见么?”他踱步上前,语带深意,“娘娘这般急着走,莫非是嫌本王招待不周?”
云芷儿听罢挑眉,心道真是见过裹小脚的没见过裹小脑的,这人连说话都透着一股草包味儿。
她施施然转身,凤眸微眯:“搞清楚你在对谁说话诶,本宫不想留,你还想强留不成?”
见慕玄衡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那双眼睛竟与方才泼茶时一般无二,她不由轻笑:“怎么?方才泼人茶水的架势,还想对本宫如法炮制?”
素手轻抬指向府门方向,腕间翡翠镯子叮咚作响:“今日出门,随行的十二暗卫可都候在府外。”
“你若想试试,尽管动手哦。”
慕玄衡听完她这番带色厉内荏的威胁,眼底反倒漾开几分兴味。
这情形倒似他上月在别院驯养的那只雪鞋猫。
明明炸着毛弓起背,软糯的叫声却毫无威慑,只教人想将它搂进怀里好生揉搓。
他漫不经心把玩着腰间蹀躞带上的白玉扣,目光似沾了蜜的蛛丝,从她微蹙的眉尖缠到紧抿的朱唇。
见那蝶翅般的睫毛因怒意轻颤,喉间竟溢出声低笑:娘娘这般模样,倒让本王想起檐下淋雨的狸奴......”
云芷儿被他黏腻的视线看得浑身不自在,那眼神活像沾了蜜的蛛网,冷声道:“本宫不是草船,你的贱别往这儿发。”
“再敢用这种腌臜眼神打量,本宫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娘娘好大的口气!”慕玄衡抚掌轻笑,眼底流转着惊艳的光彩。
望着眼前这般合心意的女子,他不禁生出将明月掬入掌中的妄念。
他想起去岁除夕宫宴,皇兄对殿中献舞的波斯美人视若无睹,反倒整晚都在与内阁大臣商议漕运改制。
既是坐拥三宫六院却不解风情的君王,何妨由他这荒唐弟弟来怜香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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