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周末来看他时,差点没认出他来。林辰的手磨出了好几个茧子,虎口处还有道划伤——那是帮人修窗户时被碎玻璃划的;新买的裤子沾着片油漆,洗都洗不掉;头发乱糟糟的,眼角带着红血丝。“你没必要这样。”她从包里拿出创可贴,小心翼翼地帮他贴在伤口上,指尖触到他粗糙的皮肤,心里一阵发酸。
“有必要。”林辰指着窗外,几个居民正搬着张方桌往他屋里走,“他们说,以后就在我这儿开‘议事会’,有啥问题当面说,省得传闲话。”
果然,下午三点,方桌被摆在屋子中央,周围挤满了人。林辰把安置房的图纸铺在桌上,图纸上用红笔密密麻麻标着记号:“陈大爷家有轮椅,我跟建筑队申请了一楼,门口的台阶改成斜坡,轮椅能直接推进去;李大姐家孩子在三中上学,安排在三单元,出了小区门就是公交站,坐两站就到;张大爷信佛,我特意选了离社区寺庙近的那栋楼,晨钟暮鼓都能听见……”
他边说边指,每个标记后面都藏着居民的习惯和需求——这些都是他这几天聊天时记在本子上的。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阳光透过塑料布窗帘,在图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陈大爷突然站起身,拐杖“笃”地戳在地上。所有人都看向他,老人却对着林辰深深鞠了一躬:“林科长,是俺们错怪你了。”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那张被揉得皱巴巴的补偿协议,“这字,俺签。”
紧接着,赵婶、李大姐、张大爷……越来越多的人拿出笔,在协议上签下名字。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像春雨落在干涸的土地上,一点点滋润着曾经龟裂的信任。
那天晚上,林辰的小屋里挤满了人。李大姐端来了红烧肉,赵婶拎着刚熬好的排骨汤,张大爷带来了自酿的米酒,连平时最沉默的修鞋刘师傅,都把珍藏的酱菜坛子抱了过来。大家围着方桌坐下,酒杯碰在一起,没有客套的寒暄,只有热辣辣的实在话。
“林科长,下周俺孙子满月,你来喝杯喜酒。”
“我那辆三轮车,你帮俺修好了,以后你要去哪儿,随时喊俺!”
“安置房要是有啥不合适的,还得麻烦你多盯着点……”
窗外的月光终于驱散了雾气,透过破旧的窗户照进来,落在每个人的笑脸上。林辰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觉得,这几天吃的苦、受的委屈,都值了。他知道,信任这东西,碎了很难补,但只要肯用心,总有重新黏合的一天——就像这老城区的青石板路,就算被雨水冲刷得坑坑洼洼,踩上去的每一步,都还是踏实的。
墙角的折叠床上,不知谁悄悄放了床新缝的棉被,被面上绣着朵算不上精致的月季花,针脚歪歪扭扭的,却在月光下闪着温柔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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