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趟洗手间。”林辰站起身,没再看那两人。走到门口时,他听到王海涛跟刘斌低声说:“这小子油盐不进,要不……”后面的话没听清,但那语气里的狠劲,让他后背发凉。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灯光惨白。林辰对着镜子,看到自己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一样密密麻麻。他掏出手机,拨通了赵立东的电话,听筒里传来忙音,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赵立东的声音很疲惫,背景里有酒杯碰撞的声音。
“赵部长,我是林辰。”林辰的声音有点抖,“刘斌带了个叫王海涛的人,说想做产业园的项目,还……”
“刘斌跟我说了。”赵立东打断他,“王海涛是我老战友的儿子,信得过。他公司是新的,但有实力,你多配合一下。”
“可是他资质不够,还送钱……”
“林辰。”赵立东的声音沉了下来,“官场不是非黑即白的。刘斌是我的人,他不会害你。项目能落地比什么都重要,至于过程,灵活点没坏处。我这边正陪领导吃饭,先不说了。”
电话被匆匆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林辰握着手机,指节捏得发白,指腹被屏幕硌出深深的印子。他突然觉得有点可笑——自己还在挣扎要不要同流合污,人家早就把路铺好了,只等着他跳下去。
走出洗手间,刚拐过走廊,就看到周志国从隔壁包厢出来。他穿着件黑色夹克,手里拿着串佛珠,看到林辰,脚步顿了一下,随即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林部长也在这儿吃饭?”周志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刚才好像听到刘主任的声音,你们聊得挺投机?”
林辰没说话,看着周志国身后的包厢门。门没关严,能看到里面坐的都是镜州本土的企业家,其中就有李建国的侄子李磊,正举着酒杯跟谁碰杯。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周志国也在拉拢刘斌,用的是本土的资源。
“产业园的项目,周市长也感兴趣?”林辰反问,语气里带着点自嘲。
“我是镜州的市长,当然希望项目能落在本土企业手里。”周志国走近一步,压低声音,“王海涛那小子我查过,就是个空壳公司,想拿项目?他还嫩了点。林部长要是肯帮我,我保证,你的文化惠民工程,资金我来解决,怎么样?”
林辰看着周志国眼底的算计,突然觉得很累。这些人,把项目当筹码,把民心当交易,好像这世界上的一切,都能摆在酒桌上谈价钱。他没接话,转身往自己的包厢走,擦肩而过时,闻到周志国身上的烟味——跟李建国抽的是同个牌子。
回到包厢,王海涛和刘斌正低声说着什么,看到林辰进来,立刻停了。刘斌脸上堆着笑:“想通了?”
林辰没回答,坐下拿起筷子,夹了口青菜。菜有点凉了,嚼在嘴里像嚼着纸。“招标方案我可以调整,但有两个条件。”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第一,资质必须在三个月内补全,否则我立刻上报省纪委。第二,工程质量必须达标,我会派专人全程监督,出一点问题,马上停工。”
王海涛和刘斌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没问题没问题。”王海涛把银行卡又往林辰面前推了推,“这钱……”
“拿走。”林辰打断他,“我要的是项目落地,不是这个。”他站起身,“方案我会尽快改,你们等着招标公告吧。”
走出1号院,竹林里的风更冷了,吹得他脑子发疼。司机在车里睡着了,座椅上放着份晚报,头版是苏晴拍的照片——几个老人举着“求建活动室”的牌子,站在寒风里,脸上的皱纹比树皮还深。
林辰坐进车里,没让司机开车。他看着那张照片,想起自己在社区调研时,一个老人拉着他的手说:“林部长,我这辈子没别的盼头,就想有个地方能跟老伙计下下棋,不用蹲在墙根喝冷风。”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喘不过气。他发动汽车,自己开着往市区走。车过城郊的社区时,他下意识地踩了刹车——路灯下,那几个举牌子的老人还在,只是换了批人,有个穿校服的小姑娘,举着牌子站在最前面,牌子上写着“我们要图书馆”。
夜风掀起她的校服裙摆,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毛衣。林辰看着她冻得通红的鼻尖,突然觉得方向盘在手里抖得厉害。他刚才在包厢里做的决定,到底是为了这些孩子,还是为了自己那点所谓的“政绩”?
手机在副驾上震动,是张涛发来的短信:“周市长刚约了刘斌,说要‘聊聊产业园的事’,你可得抓紧。”
林辰盯着那条短信,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他突然想起父亲常说的那句话:“人这一辈子,就像走独木桥,左边是黑,右边是白,一步踏错,就掉下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站在桥的哪一边。只知道车窗外的风,越来越冷,像要把人的心都冻成冰。他握紧方向盘,猛踩油门,汽车像头失控的野兽,冲进沉沉的夜色里。而那枚放在中控台上的桃木珠,在颠簸中滚了两圈,裂开的细纹里,仿佛渗出了点暗红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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