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间里的谈话通过手指头能通得过的芦芭壁,通过没有门的门洞清清楚楚地传进厨房,听了个一 字不漏的童凤莲暗地里脸红了。瞧瞧,人家在全心全意地为自家的事奔波,而自己呢,却疑三惑四地胡思乱想了些什么哇,她为自己感到了羞愧,于是由专心致志地听隔壁说话变成了施展本领忙饭了。
一天向慧回来说:“青山离家出走了,四舅母非常伤心。”
向河渠说:“出走就能解决这两大难题?家庭的困境决不会因你的出走而改观,四舅陷身牛棚,舅母身体不好,家中唯一的劳动力怎能走呢?至于婚姻,她薛晓琴攀高枝儿去了,不管出于那种因素,都不值得惋惜,天下女人有的是,除了她难道就找不到一个知音?这个老弟啊,真是—!”
向慧说:“世上有几个象你呢?梨花说丢就丢,爸的事死也不放,谁能做到?”
向河渠的抗争是一直没有停歇过的,自从春天曹老师和徐、李二位来过以后,虽然相信那个韦明礼能帮忙,不管其出发点是什么,忙是会帮的,但他向上申诉、控告的信件依然一封接一封地寄出去,是庙就叩头,随它灵不灵,反正一天不还历史的本来面目,他决不罢休。
与此同时,临江城里也不定时地出现许多为向泽周鸣冤叫屈的传单,还有在沿江用过的文章撒遍了临城的大街小巷。
港掘千丈犹未通,总为上坝依然壅。官场演戏做买卖,无奈!权借裙带诉曲衷。
难时难似登太空,咋弄?易时弹指一挥功。公道掩面何处去?随意!媪庆翁安南无訇。
一首《定风波》将当时的现实描绘得微妙微肖,事实就是这样。王梨花的爸爸身陷牛棚,罪名大得吓人,梨花答应了亲事,爸爸的罪没了。向泽周的冤案,向河渠花了多少脑筋啊,不提别的,仅邮寄那含愤写成的血泪申诉书,就花去了几乎一只小猪的价钱,结果呢,连个回音也没有。当然啦,李腾达来寻衅闹事应当算回音,不过那是怎样的一种回音啊。可是现在呢,由于李晓燕的活动,加上传单、大字报的配合,事情竟然成了。
据李晓燕说,她舅舅派出了调查组,进行了情况调查,单差旅费就花去上千元,终于查清了问题。铁的事实摆在面前,韦明礼决定平反昭雪,恢复名誉。工作怎么办呢?韦明礼对李晓燕说:“你干爹年纪大了,身体据说也不好,就做做现成事得了,回头我跟公社医院打个招呼。”
李晓燕的内部消息传来后不久,县卫生局革委会果然来了文件。
尽管说爸爸没有恢复院长的职务,但是戴在头上的帽子终究被甩掉了,持续两年的斗争终于胜利了。这对于向河渠来说,无疑是一大喜事儿。他当即决定办一次贺喜宴,邀请几位知己朋友庆贺一番,而在这之前先将喜讯告诉梨花,让她一齐分享这胜利的喜悦。
信是一挥而就的,“兰儿”是梨花的小名,也是她父母对她的爱称。向河渠在信上对她的称呼,不假思索地使用的是“亲爱的兰”这是从哪里学来的?不知道,也许是取自于《青春之歌》吧,直到梨花来信恳求他改正时还没觉察出有什么不妥,甚至还惊愕地反问“难道你不是我亲爱的?”
接着他详详细细地介绍了事情的经过,激动地告诉梨花,老师和同学们怎样为爸爸的事情四处奔波……他却忘了李晓燕告诉过他,王梨花也是写、寄人民来信的人员之一,她是以一个多病的柔弱女子的身份叙述了自己怎样得到向院长的精心治疗,说明向医生是人民的好勤务员。
向河渠热烈地赞扬了雪中送炭的同学们、朋友们,兴高采烈地庆贺着两家的胜利。为了庆贺这一胜利,他在信中说:“我想于中秋佳节邀请知己的朋友来我家共赏圆月,齐庆胜利,届时盼你玉驾光临。”
四天后,向河渠正在挑粪,猛听得有人喊“向河渠,有人找你。”“噢--,来了!”向河渠答应了一声,等粪浇完后,挑着空粪桶走出大田,来到大场上,只见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推着自行车走了过来,并且先叫了一声:“哥!”近视眼的向河渠一听这似曾听到过后声音,一时没想出是谁,再走近几步,他猛然想起这不是她弟弟建明吗?今天应是第四次见面了。
前两次在学校,特别是第一次,她送弟弟去车站,路上碰到了,她说:“这是我弟弟建明。”随后对弟弟说:“建明,咋不叫人了?”建明天真地问:“叫什么呀?”记得梨花脸一红,说:“叫哥哥呗,呆鬼。”第三次见面就在梨花家了,想不到他今天竟骑着自行车来了,向河渠高兴地放下粪桶,拉住建明的手说:“这么远的路也骑得动?”王建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骑得动。”随后挣开手,将自行车撑好,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向河渠。
向河渠接过信一看,用浆糊封着口,信封上一个字也没有,他环顾大场,静悄悄的,除他俩外连个鬼也没有,他将信封在自行车座上触了触,正准备拆,建明轻声说:“姐说了,不要让别人看到了,叫你背着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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