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窑堡兵工厂的火炮研发车间,如今成了全厂最神秘也最令人敬畏的地方。那台苏式大型镗床,如同一个沉默的钢铁巨兽,经过长时间的安装、调试和等待,终于要迎来它真正的使命——加工出属于八路军自己的第一根75毫米山炮炮管!
车间里灯火通明(得益于稳定的水力发电),气氛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凝重。那根经过精心锻造、初步粗加工过的炮管钢坯,被牢牢固定在镗床巨大的卡盘上,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像一条等待点睛的钢铁巨龙。技术科的陈工、机修车间的牛大力、负责记录的赵永强,以及几位被挑选出来参与核心工序的老师傅,全都围在镗床周围,神情专注,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林烽也站在一旁,双手抱胸,目光紧紧锁在那根钢坯上。
“同志们,”陈工推了推眼镜,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干涩,“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分段镗孔和膛线拉制。这根炮管,将是咱们火炮的‘脊梁骨’,它的直度、壁厚均匀性、膛线精度,直接决定了炮能不能打响、打得准、打不炸!容不得半点马虎!”
牛大力搓了搓手,手心全是汗。他负责协助操作和提供“力气”支持,此刻看着那精密复杂的镗床,感觉比抡一百斤的大锤还累。“陈工,你就下令吧!俺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这大家伙,比侍候祖宗还难!”
赵永强拿着记录本和测量工具,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知道,自己即将见证并记录瓦窑堡兵工厂历史上最具里程碑意义的一刻。
林烽走到镗床前,拍了拍冰凉床身,语气沉稳而充满力量:“别紧张!咱们准备了这么久,图纸反复推敲,工艺演练了无数遍,设备也调试到了最佳状态!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把平时练的,一丝不苟地做出来!陈工,开始吧!”
陈工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站到了操作位前。他先是再次核对了一遍图纸上标注的各级孔径和深度,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特制的、头部镶嵌着超硬合金刀头的镗杆,缓缓送入炮管坯料的入口。
“启动!”陈工的声音不大,却如同发令枪。
操作工人合上电闸。大型镗床发出低沉而有力的轰鸣,稳定得让人心安。镗杆开始旋转,同时沿着导轨缓慢而精确地向炮管深处推进。锋利的刀头接触坚硬的钢坯,发出均匀、尖锐的切削声,闪亮的金属屑如同被驯服的瀑布,沿着排屑槽欢快地流淌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跟着镗杆移动。车间里只剩下机床的轰鸣和切削的嘶鸣。
第一段粗镗完成,镗杆退出。赵永强立刻上前,用内径千分尺仔细测量加工后的孔径,报出数据:“入口端直径65.02毫米,中段65.01毫米,末端65.03毫米!尺寸稳定!”
陈工仔细听着,点点头:“很好,粗镗余量均匀。准备第二段精镗,调整转速和进给量,目标是达到74.5毫米,为拉制膛线留出余量!”
镗杆再次进入。这一次,切削声音更加细腻,对操作者的经验和手感要求也更高。陈工全神贯注,眼睛紧紧盯着进给标尺和听者切削声音的变化,双手微调着控制手柄。牛大力在一旁,根据陈工的指令,随时准备提供辅助。
林烽看着陈工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以及那稳定推进的镗杆,心中暗暗点头。这就是技术的分量,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精镗完成,测量结果再次令人满意。炮管内孔已经呈现出光滑、笔直的雏形,直径控制在极小的误差范围内。
“接下来,是最考验耐心和精度的——分段精镗至最终尺寸!”陈工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他们要分好几段,将内孔最终加工到75毫米的理论口径,并且要保证全程的直线度和圆柱度。
这个过程极其漫长。每推进一段,就要停机测量,调整参数,确保万无一失。时间一点点过去,车间外的天色从明亮到昏暗,再到灯火取代日光,但车间里的人却毫无倦意。
期间也出现了一点小波折。在镗削到炮管中后段时,切削声音忽然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似乎遇到了材质上的微小差异。陈工立刻警觉,果断停机。
“怎么回事?”牛大力紧张地问。
陈工皱着眉,仔细检查刀头和切削下来的碎屑:“可能是钢坯内部有极细微的夹渣或硬度不均……永强,测量一下刚才那段的内径和圆度!”
赵永强赶紧上前测量,果然发现有一小段区域尺寸有微米级的波动。
“怎么办?”大家都有些担心。
林烽走上前,仔细观察了一下,沉声道:“别慌!遇到问题解决问题!陈工,你看能不能稍微降低一点这一段的进给量,采用‘刮削’的方式慢慢走过去?消除这微小的不均匀?”
陈工思考片刻,眼睛一亮:“可以试试!厂长说得对,慢工出细活!”他重新调整参数,以更慢的速度、更小的切深,小心翼翼地“磨”过了那段区域。再次测量,尺寸恢复了稳定和均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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