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七月的瓦窑堡,山风裹着机床油和煤炭的混着劲儿的热气,往王家湾那座临时搭起的大工棚里钻。棚子底下早挤满了人,比赶年集还热闹——军工夜校第一期“榴弹炮专项班”结业仪式,正热热闹闹开锣。五十名学员穿着浆洗得发白、却熨得平平整整的工装,腰杆挺得比新锻的炮管还直,小豆子站在人群里,手心攥得全是汗,连藏在兜里的结业证书草稿都被捏得发皱,耳朵尖红得跟烧红的铁屑似的。
台上,林烽、苏婉端坐着,老张手里还攥着个记录板,王老铁则捻着下巴上半黄的胡子,眼神跟瞅新出炉的炮管似的,在学员们脸上扫来扫去,嘴里小声嘀咕:“这帮小子,熬了仨月没偷懒,瞧着就带劲!比俺当年带的学徒强多了!”
“同志们!咱们瓦窑堡自己养出来的第一批‘榴弹炮技术尖兵’,今天正式毕业!”林烽一开口,工棚里瞬间静得能听见山风刮过棚顶的响动,“这三个月,你们啃理论啃到嘴角起燎泡,磨机床磨到手掌结厚茧,现在,你们个个都能摸准‘战争之神’的脉,是咱八路军军工的硬骨头!”
台下掌声“哗”地炸开来,小豆子激动得差点蹦起来,后腰被旁边的姜石悄悄拽了一把。姜石是从李云龙旅选来的老兵,脸膛黝黑,透着股憨厚劲儿,压低声音劝:“别慌,小心摔着!待会儿还得上台领证书,别让厂长看见咱毛手毛脚的!”
林烽话锋一转,手里的分配名单扬了扬:“三十人留厂!补到总装、炮管镗削、炮架校准这些关键岗位,跟着老师傅接着练硬本事!”这话刚落,被点到名的三十人眼睛亮得跟灯泡似的,有个叫二柱的学员偷偷比了个“耶”,刚抬起来的手就被王老铁一眼瞅见——老工匠捻着胡子瞪了他一眼,二柱赶紧把手缩回去,憋得脸通红,惹得旁边人偷偷笑。
“剩下二十人,编入‘移动修械组’,直接上前线!”林烽的声音提了几分,眼神扫过那二十个瞬间坐得更直的学员,“你们就是火炮的‘随军医生’!鬼子炮弹在头顶飞,也得把哑火的炮修响!咱的‘41式’,绝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啥?在鬼子眼皮子底下修炮?”台下一阵轻轻的骚动,石头挠着后脑勺,脸也绷紧了,旁边有个戴眼镜的学员悄悄拽他袖子:“怕啥?咱学的就是这手艺!再难修的炮,咱也能给它弄响,让小鬼子听听响!”
蹲在工棚角落的牛大力听得直咧嘴,凑到沈泉耳边嘀咕:“好家伙!这活儿比俺们扛枪打仗还悬!炮弹不长眼,万一修到一半炮炸了,这帮小子不得成黑炭?”
沈泉白了他一眼,手里的马鞭轻轻敲了敲地面:“你懂个啥?这叫‘技术杀鬼子’!人家拿扳手当武器,比你耍盒子炮还管用——你能让哑火的炮重新炸鬼子不?”牛大力不服气地撇撇嘴,摸了摸腰间的枪:“俺耍枪能打鬼子脑袋!”
这时,姜石“腾”地站起来,手还抓着工装下摆,声音有点发颤:“林……林厂长,俺们去了前线,要是遇着实在修不好的毛病,总不能把炮扛回瓦窑堡吧?那也太远了!”
这话逗得全场笑出声,连林烽都乐了:“放心!你们不是孤军!每人配一台改造的便携电台,带足易损件,搞不定的直接喊后方——李德顺师傅、家泉师傅连夜给你们支妙招,沈泉的运输队骑马送配件,保证不耽误你们修炮!你们身后,是整个瓦窑堡的家底!”
王老铁也站起来,嗓门跟洪钟似的:“娃娃们!到了前线别给俺丢脸!修不好就电台里喊,俺老铁就算半夜从被窝里爬起来,也给你们说清门道!”李德顺推了推眼镜,补充道:“记住规矩!别瞎琢磨瞎拆,按规程来——别到时候炮没修好,倒给鬼子帮了忙,让他们捡去用!”
结业仪式一散,留厂的学员立马被各车间主任“抢”走了。老张拽着小豆子的胳膊,笑得眼睛都眯了:“跟我去总装车间!教你调瞄准镜,以后咱的炮打鬼子,准头全靠你把着!”小豆子使劲点头,跟着老张走的时候,步子都飘乎乎的,跟踩在棉花上似的。
上前线的二十人更忙,领特制的工具包——上面印着“瓦窑堡移动修械组”的红字,还试了试电台。沈泉亲自检查他们的骡马,反复叮嘱:“路上遇着鬼子别硬拼!你们是技术人才,比炮还金贵,不能折在半道上!”
牛大力也凑过来凑热闹,从兜里掏出两颗手榴弹塞给姜石:“拿着!修炮的时候遇着小鬼子偷袭,直接扔出去,保证炸得他们找不着北!”姜石接过手榴弹,哭笑不得:“牛营长,俺是去修炮的,不是去冲锋的!这玩意儿俺拿着也用不上啊!”
“咋用不上?都是打鬼子!”牛大力拍着石头的肩膀,力气大得差点把石头拍得咳嗽,“要是炮修好了,扔颗手榴弹给鬼子报信,让他们知道咱的炮又响了!”
临行前夜,林烽特意去了学员宿舍。二十个小伙子齐刷刷站起来,喊“厂长好”的声音震得屋顶的草屑都掉下来。“到了前线,既要把炮修好,更要保护好自己!”林烽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姜石的肩膀,“一门修响的炮,能顶一个连的兵力——你们修的不是炮,是前线战友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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