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当历史的车轮滚入1943年3月,陕北高原的寒风依旧料峭,但瓦窑堡的山谷间,却蒸腾着一股不同于往昔的、充满生机与力量的灼热气息。这里不再仅仅是一个依靠隐蔽和分散来维持生存的兵工厂,而是已然成长为一座功能齐全、体系完备、能够自我循环并持续输出的综合性重工业基地。
站在厂区中央新建的一座三层砖石结构指挥塔楼上俯瞰,整个瓦窑堡的脉络清晰可见,如同一个精密运转的巨人躯体:
“心脏”与“血液”——能源与动力
原先那条奔流不息的小河,如今已被一座依山势而建的小型水坝拦腰截断,形成了碧波荡漾的蓄水池。坝体下方,是经过加固的水轮机室,两台自行设计制造的中型法兰西斯水轮机日夜不息地轰鸣,通过粗大的传动轴,将澎湃的水能传递给并排安装的三相交流发电机。输出的电力,通过沿着山壁架设的、包裹着沥青绝缘层的粗电缆,稳定地输送到厂区的每一个角落。
而在水电站旁边,是一座备用的燃煤蒸汽动力车间,高大的烟囱冒着淡淡的白色水汽,确保即使在枯水期或水电站检修时,整个基地的机器也不会停转。稳定的电力,如同奔流不息的血液,为所有的机床、电炉、照明和通风系统提供了最基础的保障。有工人开玩笑说:“咱这儿,晚上比县城还亮堂,小鬼子飞机想摸黑来找茬,门都没有!”
“骨骼”与“肌肉”——材料与加工
山谷深处,原先分散的几个小高炉和坩?炉,已被一座颇具规模的3吨级电弧炼钢炉和与之配套的酸性转炉所取代。薛家沟提供的优质铁矿石和焦炭,在这里经过高温冶炼、氧化精炼、合金化(利用之前发现的锰、钒等伴生矿),最终浇铸成符合不同要求的钢锭。经过大型水压机的开坯和三段式轧钢机的反复轧制,这些红热的钢锭变成了制造坦克装甲的均质钢板、制造炮管的高强度合金钢坯、以及各种规格的型材和棒料。
金属的撞击声、轧机的轰鸣声、起重天车滑行的吱呀声,交织成一曲重工业的雄浑交响乐。王老铁的锻造车间里,几台空气锤此起彼伏地锻打着烧红的毛坯,火花四溅,如同节日的烟火;老周的机加工车间里,一排排皮带车床、立式铣床、龙门刨床在电机的驱动下飞旋,将粗犷的锻件和铸件,加工成精度达到“道”(百分之一毫米)级别的齿轮、轴承座和炮管膛线。空气中弥漫着切削液、机油和金属粉末混合的独特气味。
“神经”与“感官”——化工与通讯
山体内部开辟出的巨大防空洞,如今是化工与弹药生产区。利用本地煤炭干馏得到的苯、甲苯等基础化工原料,在这里经过一系列硝化、磺化、碱化反应,变成威力稳定的TNT炸药、硝化棉发射药以及用于引信的雷汞、特屈儿等敏感化学品。整个区域通风极好,防护严密,工人们严格按照安全规程操作,确保这“火山口”上的工作万无一失。
而在另一处相对安静的山洞里,是通讯器材和精密仪器车间。陈亮带领的团队,已经能够利用自产的电子管、电阻、电容和精密绕制的线圈,批量组装步话机,并且正在尝试仿制和改进更复杂的野战电话交换机和小型电台。工作台上摆满了示波器、信号发生器和万用表,技工们戴着静电手环,在放大镜下进行着精细的焊接和调试。
“肢体”与“脉络”——总装与运输
最大的总装车间内,两条生产线并行不悖。一条是已经高度成熟的“太行-1型”坦克生产线,底盘、炮塔、发动机、火炮等大总成沿着轨道缓缓移动,在各个工位上被巧妙地结合成一个整体,平均每十天,就有一辆崭新的坦克鸣着喇叭驶下生产线。另一条则是仍在调试中的自行火炮试验线,那辆去掉炮塔、安装了122毫米榴弹炮和固定战斗室的“突击炮”样车正在进行最后的管线敷设和设备调试。
厂区外的测试场上,坦克轰鸣,进行着越障和射击测试;新建的环形试车道上,改装过的卡车和吉普车来回奔驰。通往薛家沟和外部世界的道路上,骡马队与“太行”卡车组成的混合运输队川流不息,将原料运进来,将成品运出去。移动修械队的规模也扩大了数倍,他们不仅负责前线装备的应急维修,还承担着厂内设备的定期保养,确保整个生产体系始终处于良好状态。
奇迹的感慨
这天傍晚,结束了自行火炮射击稳定性最后一项数据测算的杨勇,没有立刻回宿舍,而是信步走上了指挥塔楼。同行的还有荣克、田方和李均。四人凭栏远眺,但见厂区内灯火通明,如同散落在大地上的星辰,熔炉的火光将半边天映成暗红色,机器的轰鸣声低沉而有力,充满了整个山谷。
望着这片由无到有、由小到大、由弱到强的工业基地,杨勇心中百感交集,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感慨万千地对身边三位并肩作战多年的同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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