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职谕令下达的第三日,西山别院那片焦土依旧无人问津,仿佛被整个京城遗忘。
然而,在夜幕的掩护下,数道黑影如鬼魅般潜入,正是苏菱微座下最得力的暗卫,黑鸦。
他们沉默地在冰冷的灰烬中劳作,用细密的筛网一遍遍地过滤着残骸,寻找着那可能存在的、被大火吞噬的秘密。
苏菱微端坐于琼华殿内,殿中温暖如春,与殿外萧瑟的寒风形成鲜明对比。
她早就让孙宝儿将古籍《烬录辨》翻烂了,上面一则不起眼的记载,成了她此刻唯一的希望:松烟墨,墨中极品,遇苦艾之香,能于灰烬之上,显影片刻。
当黑鸦将一匣子精心拣选出的炭化纸片呈上时,苏菱微挥手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心腹周尚宫。
她亲自将一炉上好的蕲艾点燃,那股独特而浓烈的香气迅速弥漫开来。
她拿起一片薄如蝉翼的炭纸,用银箸夹着,小心翼翼地凑近艾草炉口,借着那袅袅升腾的青烟缓缓熏烤。
奇迹发生了。
在烟气的缭绕下,原本漆黑一片的炭纸表面,竟渐渐浮现出几个淡金色的字迹,一闪即逝,却被苏菱微的锐利目光牢牢捕捉。
她手腕沉稳,一片接着一片,将那些来自地狱的信使重新唤醒。
“……右侍郎贺林,贿银三千,取自二皇子东书房暗匣……”
“……乾清宫批红用印,未曾留档,直送巡察司……”
每一行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尖刀,直指陆九龄勾结外臣、僭越御权的罪证核心。
这已不再是构陷,而是铁证如山!
她不动声色地将所有显影的字迹默记于心,随即召来小萤。
这名看似柔弱的宫女,拥有一双能在暗夜中视物如白昼的眼睛。
“去刑部大牢外围,盯着送饭的。”苏菱微的声音冷得像冰,“尤其是给陆九龄的食盒,看清底部有无暗记。”
两日后,小萤悄然回报。
每日申时三刻,总有一个穿着蓝色布衣的仆役,提着一个不起眼的食盒,经由特殊通道,专送陆九龄的囚室。
最关键的是,那送饭人的靴底,沾着西山别院独有的暗红色泥土。
旧部仍在暗中联络。
苏菱微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对周尚宫低语:“他以为被发配边疆就是终局?不,那是我故意给他留下的一个口子,一个让他自以为能与外界联系的口子。”
她随即密令黑鸦,寻了一只训练有素的乌鸦,在其脚环上绑了一个空心的蜡丸。
次日申时,当那蓝衣仆役再次提着饭篮走在僻静小巷时,乌鸦如一道黑色闪电,尖啸着从他头顶掠过。
仆役受惊,下意识地挥手扑打,那只蜡丸“恰好”脱落,滚入他脚边。
他惊疑不定地四下张望,见无人注意,迅速捡起蜡丸,塞入怀中。
这一幕,尽收于藏在屋顶的小萤眼中。
果不其然,第二日送饭时,那饭篮的夹层里多了一样东西。
小萤趁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地取回了蜡丸。
打开一看,里面没有字条,只有一枚被火烧得半熔的黄铜钉。
周尚宫只看了一眼,便肯定地道:“娘娘,这正是西山别院地窖门锁上的三棱铜钉,老奴绝不会认错。”
苏菱微指尖在冰凉的紫檀木案角上轻轻叩击,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
“他在提醒他的同党,”她眸光一寒,“‘册已毁,口莫开’。他想让所有人都当哑巴。”
“那我们……”周尚宫有些担忧。
“他想让大家闭嘴,我偏要他们开口。”苏菱微冷笑一声,唤来李吹箫,“去,编一首新谣,就叫《烧不净的账本》。词我念给你听:灰里藏名三万三,一个都跑不了。阎罗走了灯还亮,照你半夜睡不着。”
一夜之间,这首诡异的歌谣便如插上了翅膀,从教坊司传遍了六部衙门,钻进了每一个与陆九龄有牵连的官吏耳中。
一时间,人心惶惶,多名高官夜不能寐,府中后院半夜亮起火光,皆是在惊恐地焚毁家中私藏的信件与账目,生怕那“烧不净的账本”上,下一个就轮到自己的名字。
苏菱微的手段远不止于此。
她又命黑鸦驯养了一批幼鸦,每日清晨和黄昏,都飞临刑部大牢上空,成群结队地盘旋鸣叫。
那沙哑的叫声,经过刻意引导,听在耳中,竟像是在一遍遍地呼喊着:“陆九龄……陆九龄……”
这无形的压力终于击垮了一名狱卒的心理防线。
某个深夜,他醉酒后向同伴吐露:“陆大人说了,他什么都不会招。只要他扛住,上头就会保他家眷平安。他手里有东西,天大的东西!”
消息传回琼华殿,苏菱微立时判断,陆九龄手中必然握有一份足以保命的底牌。
那绝不是普通的罪证,而是能将水搅得更浑,甚至能将皇帝本人也拖下水的东西——极有可能,是当初皇帝默许他“宁错杀,不放过”的原始密谕抄本!
她立刻命周尚宫去内务府调阅近年所有宫中蜡丸传递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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