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病号服,渗入林七夜几乎散架的脊骨。他像一具被拆解的破旧人偶,瘫在张太平医疗室中央那张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诊疗床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骨髓深处搅动。左臂新生的暗金骨骼,此刻不再是力量的源泉,而成了剧痛的放大器,每一次细微的脉搏都像是在敲打一块烧红的烙铁。掌心紧贴的青铜腰牌依旧散发着恒定的温热,但这温度此刻却像在灼烧他虚弱不堪的灵魂。
“啧啧,瞧瞧这小身板,才第一课就差点把自己炼废了,老陈头下手还是这么没轻没重。”张太平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温和笑意,他站在一个半人高的、布满复杂银色符文和透明观察窗的圆柱形医疗舱旁,手指在悬浮的光屏上快速滑动,调取着林七夜的数据。光屏上,代表林七夜生命体征的曲线剧烈波动,几个核心指标亮着刺眼的红灯。“生命本源透支超过百分之七十,经络多处撕裂性损伤,源质回路紊乱,最麻烦的是这个……”他点了点光屏上一个不断闪烁、散发着不祥暗金色泽的标记,“‘燃髓’强行催谷,引动了‘冥灯’碎片深处的驳杂源质,初步判断是‘髓毒’,正在侵蚀新生的‘刀骨’和周边神经。放任不管,这条胳膊就真成摆设了,运气差点,毒素侵入心脉脑髓,神仙难救。”
张太平转过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落在林七夜惨白如纸的脸上,笑容依旧和煦,却像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割着林七夜残存的意志。“怕了?小家伙。想当守夜人,想握紧你手里的刀,就得有被这‘长夜’彻底吞掉的觉悟。老陈头只是把你丢进炉子,能不能烧成钢,还得看你自己这块料扛不扛得住炼。”他指了指那个医疗舱,“‘沉渊II型’修复舱,能暂时压制‘髓毒’,修复你的破烂身体。但进去的滋味……嘿嘿,不会比你刚才燃髓好受多少。敢不敢躺进去?”
林七夜费力地转动眼珠,看向那个散发着柔和蓝光、内部流淌着淡绿色粘稠液体的金属棺材。恐惧?当然有。身体每一处都在尖叫着抗拒。但陈牧野那双燃烧着凶光的眼睛,那柄卷了刃却饮过夜魇魂血的黑铁直刀,还有豁口外那六双冰冷的猩红兽瞳……死亡的阴影从未远离。不进去,他这具破烂身体撑不过今晚。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嘶哑气音,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艰难地点了点头。
“好小子!”张太平脸上的笑容加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他按下按钮,医疗舱的弧形顶盖无声滑开,一股混合着刺鼻消毒水和奇异草药苦涩的气息弥漫出来。两名穿着同样白大褂、面无表情的护工上前,动作谈不上温柔地将林七夜抬了起来。
身体被挪动的瞬间,左臂刀骨传来的剧痛让林七夜眼前一黑,几乎晕厥。他被放入冰冷的粘稠液体中,那液体仿佛有生命般,瞬间包裹住他身体的每一寸。先是刺骨的冰寒,如同亿万根冰针同时扎进皮肤,随即是火烧火燎的灼烫,仿佛被投入沸腾的油锅!修复液开始工作,强行修复着撕裂的组织,压制着暴走的髓毒。剧痛如同海啸,一波强过一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屏障。
“呃啊——!” 他无法控制地发出压抑的痛哼,身体在修复液中剧烈地痉挛,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舱壁。
“忍着点,这才刚开始。”张太平的声音透过舱壁的通讯器传来,带着一种冷酷的平静。他再次在光屏上操作着,修复液的成分似乎在调整,冰火交织的剧痛中,又加入了一种如同无数微小电钻钻入骨髓的酸麻刺痛感。
林七夜感觉自己像一块被反复锻打、淬火、酸洗的废铁。意识在剧痛的洪流中沉浮,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休止的痛苦彻底淹没时,掌心腰牌传来的温热感陡然增强!仿佛感应到宿主濒临崩溃,一股更加精纯、更加柔和的暖流从腰牌深处涌出,缓缓注入他撕裂的经络和剧痛的骨髓。
这股暖流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微弱却坚定地指引着他混乱的意识。剧痛依旧存在,却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他下意识地、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将全部残存的意志力凝聚向腰牌,试图引导这股暖流,去抚平左臂刀骨深处那如同跗骨之蛆的“髓毒”灼痛。
嗡……
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共鸣感,在腰牌与他左臂新生的暗金骨骼之间产生。他的意识仿佛被这股共鸣牵引着,第一次清晰地“内视”到了自己身体内部的景象!
不再是模糊的痛感,而是如同展开了一幅立体的、由能量和血肉构成的精密地图!断裂、扭曲的蓝色经络如同干涸的河道;黯淡无光、运行迟滞的淡金色源质如同淤塞的溪流;而最触目惊心的,是左臂!
那条新生的、散发着微弱暗金光泽的臂骨,此刻却如同被投入墨汁的玉石!丝丝缕缕粘稠、阴冷、散发着不祥暗金色泽的“髓毒”,如同有生命的黑色藤蔓,正死死缠绕在臂骨之上,甚至顺着骨骼的缝隙,试图向更深处的骨髓腔和周围的神经、血管侵蚀!暗金骨骼的光芒被这些污秽的毒素压制,变得晦暗不明,骨体表面甚至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黑色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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