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吉嘉措眼前这片土地,曾是佛光普照的莲华净土,丝路明珠。如今,映入眼帘的,却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荒芜与破败。
废弃的古城墙如同巨兽的残骸,匍匐在黄沙之中,大半已被流沙吞噬,只留下几段倔强的夯土断壁,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扭曲的阴影。曾经灌溉出绿洲明珠的党河,如今只剩下一条浑浊的细流,在宽阔龟裂的河床中央艰难蠕动,像一条濒死的蚯蚓。两岸是大片大片被黄沙彻底掩埋的农田遗迹,偶尔露出枯死的、被风沙打磨得如同白骨的胡杨树根。人烟?视线所及,除了几处低矮破败、仿佛随时会被风刮走的土坯房顶上升起的几缕孤烟,便是无边无际的死寂。曾经的商旅辐辏之地,如今连驼铃都成了绝响。明朝初立,北元尚在,敦煌——这座夹在两大巨人争斗缝隙中的孤城,成了双方斥候探马暗中交锋的棋盘,也是被权力博弈彻底遗忘的弃子。丝路断绝,供养断绝,莫高窟的辉煌,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只留下崖壁上沉默的千眼。
桑吉嘉措牵着同样疲惫不堪的老青马,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松软的沙丘之间。身后毛毡紧缚的金佛,沉重一如他此刻的心情。师伯贡却坚赞的指引清晰在耳:“寻千佛崖下残存的伽蓝,以画工身份潜藏。” 画工,这是融入这片荒芜佛国最不引人注目的身份。他摸了摸怀中那几块练习用的矿石颜料和秃笔,又紧了紧背上巨大的“行囊”,目光投向远方。
鸣沙山巨大的弧形沙丘如同凝固的金色波浪,在落日余晖下闪耀着悲壮的光泽。而东麓那片绵延数里的陡直崖壁,便是莫高窟的所在。远远望去,那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蚁穴般的洞窟,失去了昔日彩绘栈道和巍峨窟檐的装点,显得格外原始而苍凉。许多洞窟的窟门早已朽坏无踪,黑黢黢的洞口裸露在风沙之下,像一张张无声呐喊的嘴。只有靠近崖底、少数几处地势稍缓的洞窟前,似乎还残留着些许人类活动的痕迹——几间摇摇欲坠的土坯僧房,几缕若有似无的香火气,顽强地昭示着佛脉的最后一丝游息。整个千佛崖,笼罩在一种被时光和战乱双重遗弃的巨大沉寂与悲怆之中。桑吉嘉措知道,自己要去的,就是那片沉寂之地的边缘,寻找那最后坚守的微光。
沙丘起伏,如同凝固的波涛。夕阳将一人一马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射在金黄与赭红交织的沙地上。距离鸣沙山东麓那片沉默的千佛崖,只剩下最后几里路程。老青马喷着粗重的白气,步履蹒跚,桑吉嘉措也感到了深入骨髓的疲惫,连日亡命奔波的伤痛在寂静中隐隐复苏。风似乎停了,空气变得粘稠而压抑,一种不属于这片荒漠的、难以言喻的腥臊气息,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弥漫开来。
动物本能的警觉让老青马猛地停住了脚步,焦躁不安地刨着蹄子,鼻孔翕张,发出低沉的、充满恐惧的嘶鸣。桑吉嘉错哦心中一凛,“金刚怒目心法”瞬间自行流转,冰冷的警觉驱散了疲惫,五感被提升到极致。他环顾四周,看似平静的沙丘,却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连惯常的虫鸣和风声都消失了。
“不对劲……” 他低语,手已悄然按在了腰间的短刀柄上。
就在此时!
“轰!轰!轰!”
正前方、左翼、右翼,三座看似寻常的巨大沙丘毫无征兆地同时炸开!漫天黄沙如同金色的瀑布倒卷上天,遮蔽了夕阳!三道庞大、迅捷到超越肉眼捕捉极限的暗影,裹挟着刺鼻的腥风和令人牙酸的利爪刮擦声,破沙而出,呈品字形猛扑而来!其势之猛,速度之快,远超漠北的狼群,甚至超越了桑吉嘉措对“野兽”的所有认知!
桑吉嘉措瞳孔骤缩!生死关头,体内“金刚怒目心法”以前所未有的狂暴之势轰然爆发!他来不及拔刀,也来不及思考,完全是本能地、将师伯所授“身法当如流水”的奥义催至极限!足尖在沙地上猛地一旋一踏,身体如同失去重量的柳絮,又似被巨力抽打的陀螺,险之又险地贴着左侧扑来兽影那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利爪边缘旋身闪过!那利爪带起的腥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同时,他右手灌注了十成“金刚杵指”的刚猛劲力,并指如电,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戳向右侧扑来兽影相对柔软的腰腹侧肋!这一指,凝聚了他搏杀北元喇嘛的狠辣与心法突破后的沉凝,足以洞穿铁甲!
“噗嗤!” 指尖传来刺入坚韧皮革的触感,伴随着一声非虎非豹、充满痛苦与暴怒的怪异嘶吼!鲜血喷溅!然而,桑吉嘉措心中却猛地一沉!这触感……太韧了!仿佛戳中了浸透桐油的老牛皮!指尖传来的反震之力让他手腕剧痛!这绝非寻常野兽的躯体!
被他戳中的兽影吃痛,攻势稍缓。但正前方那道最为庞大、气息也最为凶戾的主攻兽影,已然扑至!血盆大口张开,獠牙森白如匕,一股带着硫磺与腐肉混合的恶臭腥风扑面而来,熏得人几欲窒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