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山脚下那场惨败的硝烟尚未在记忆里散尽,灼烧着山鹰的脏腑。肋下那道被桑吉金佛暗金光晕扫中的伤口,如同一条蛰伏在皮肉下的毒蛇,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钻心的剧痛,每一次颠簸都让暗红的血水从粗糙包扎的布条里渗出,染红了马鞍。身后,仅存的三个手下,疤脸老七的堂弟“独眼狼”,瘸了一条腿的“豁牙”,还有吓得魂不附体、只会哆嗦的“鼻涕虫”,他们个个面如死灰,眼神涣散,如同惊弓之鸟。胯下的烈马也因长途奔命而口吐白沫,步伐踉跄。
荒原的朔风如同裹着冰碴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日头西沉,将天地间染成一片凄厉的血红,也把山鹰心中最后一点枭雄的豪气彻底浇灭,只剩下刻骨的怨毒和逃出生天后重振旗鼓的疯狂执念。只要回到贺兰山深处的老巢,舔舐伤口,召集旧部,再买通些亡命之徒……金佛!那尊能让人一步登天的阎魔德迦金佛!他山鹰绝不会就此罢休!
“都……都他娘的给老子打起精神!”山鹰忍着剧痛,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在空旷的荒原上显得格外虚弱,“过了前面那道坡……就是咱们的地界了!等回了山……金子、女人……少不了你们的!”他试图用画饼来提振士气,但连自己都觉得这话苍白无力。
“老……老大……后面……”豁牙突然勒住马,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仅存的几颗黄牙在干裂的嘴唇后打颤。
山鹰心头猛地一沉,勒马回望。只见他们刚刚经过的一道低矮的沙梁后面,毫无征兆地转出一队人马!人数不多,仅有十余骑,却如同从地狱熔炉里淬炼出的钢铁洪流,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瞬间撕碎了荒原黄昏的沉寂。
来者皆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那标志性的赤红锦衣在血色残阳下如同燃烧的火焰,衣襟袖口以金线绣着狰狞的獬豸纹样,象征着生杀予夺的皇权!人人挺直腰背,控马如臂使指,动作整齐划一,马蹄踏地的节奏沉闷而精准,带着一种冷酷的韵律感。为首一人,身形并不特别魁梧,但坐在马背上的姿态却如渊渟岳峙。他未戴官帽,一张脸棱角分明,肤色偏深,左颊一道寸许长的浅疤非但不显狰狞,反添几分刚毅。尤其是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此刻正冷冷地扫视过来,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锁定了山鹰几人。
正是当初在河西走廊官道上,被桑吉以金针渡穴、拔除“黑线沙蝰”剧毒的锦衣卫缇骑——陆炳!
陆炳此次奉皇命西出嘉峪关,明为核查关西七卫粮饷军械,实为暗中彻查震动朝野的“空印案”在西北边陲有无勾连。一路风尘仆仆欲返回京城,刚入宁夏卫地界,便撞上了山鹰这几条丧家之犬。那满身的血腥味、残破的装束、惊惶的神色,以及山鹰脸上那道标志性的刀疤,在锦衣卫的眼中,无异于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晃晃的马匪!
“大人!看样是马匪!
陆炳面无表情,只微微抬了抬右手食指。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却如同吹响了死亡的号角!
“刷——!”十余名锦衣卫缇骑如同训练有素的猎豹,瞬间散开!动作快如鬼魅,毫无声息!三人一组,呈品字形急速包抄,瞬间封死了山鹰四人所有可能的退路!没有呼喝,没有警告,只有腰间绣春刀出鞘时那整齐划一、令人牙酸的“锵啷”声,在空旷的荒原上回荡,如同死神的低语!
冰冷的杀机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冻结了空气!山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汗毛倒竖!他身边的“独眼狼”怪叫一声,下意识地拔出腰间的破铁刀;豁牙吓得直接从马上滚落下来,瘫软在地;鼻涕虫更是连刀都握不住,“当啷”一声掉在沙地上,裤裆瞬间湿透!
“锦衣卫……爷爷饶命!我们……我们只是……”山鹰魂飞魄散,强忍着恐惧想辩解。
回答他的,是三道撕裂空气的锐响!
“咻!咻!咻!”
三支弩箭如同黑色的毒蛇,从三个刁钻的角度无声射出!目标并非山鹰,而是他身边仅存的手下!这是锦衣卫惯用的伎俩——先剪除羽翼,震慑心神!
“噗!噗!啊!”
“独眼狼”的咽喉被一支弩箭精准贯穿,只来得及发出半声闷哼,便栽下马去,独眼圆睁,死不瞑目!豁牙的胸口被另一支弩箭射入,身体猛地一颤,口中涌出血沫,扑倒在沙地上抽搐。鼻涕虫则被第三支弩箭射穿了大腿,发出杀猪般的惨嚎,抱着腿在地上翻滚。
电光火石间,三个手下两死一重伤!山鹰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啊——!老子跟你们拼了!”极致的恐惧瞬间转化为困兽的疯狂!山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双目赤红,不顾肋下撕裂般的剧痛,猛地拔出腰间的弯刀!他知道,面对这群阎王,求饶是死,反抗也是死,不如拉个垫背的!
他猛地一夹马腹,那匹同样疲惫不堪的坐骑吃痛,嘶鸣着朝着正前方的陆炳猛冲过去!弯刀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直劈陆炳面门!刀风凌厉,竟也带起一丝破空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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