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坟场里的卖命单
河滩芦苇丛里的泥腥味儿混着废车厂的铁锈气,直往费小极肺管子钻,呛得他连着打了三个喷嚏。他像条被打断了脊梁骨的野狗,瘫在湿冷的烂泥里,浑身筛糠似的抖。手机屏幕那串猩红的倒计时,像阎王爷亲笔写的催命符:
71: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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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操!操!”费小极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指甲狠狠抠进泥里。“九爷你个老棺材瓤子!死了都不消停!”他恨得牙根痒痒。阿宝那孩子最后绝望的嘶喊还在耳边炸响,陈北斗那老王八用童工填矿砂的狠毒场面烧得他眼珠子疼,阮文山那把无形的刀还架在老娘脖子上……现在,又他妈多了个滴答作响的炸弹!
道家讲顺其自然?佛家说随缘?费小极现在只想把这U盘塞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把这贼老天捅个窟窿!顺个屁!他这条烂命,就是被各路神仙当成了茅坑里的搅屎棍,搅得越臭,他们看戏看得越欢!
跑路?跑个锤子!阮文山能找到他老娘,除非他钻到地球核心去。找警察?自投罗网!他那点破事,足够枪毙八回的。陈北斗?那秃鹫正等着撕他的肉!阿宝……一想到阿宝那双最后决绝的眼,费小极心里就跟被烙铁烫了似的。那孩子现在咋样?跑掉了吗?还是被抓回去了?妈的,他费小极烂命一条,可以不在乎,可阿宝……还有那个操蛋的U盘!
“七十二小时……”费小极盯着那串跳动的红字,眼珠子都红了。九爷临死前非要塞给阿宝保管的东西,里面绝对有捅破天的玩意儿!也许是陈北斗的死穴?也许是阮文山的把柄?甚至……可能是他费小极洗白脱身的救命稻草?虽然这想法他自己都觉得像癞蛤蟆想吃天鹅屁,但万一呢?这操蛋世道,啥屎盆子都有可能扣下来,也他妈可能有天上掉馅饼的时候——虽然大概率是馊的。
“老子得知道里面是啥!”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在他心里疯长,压过了恐惧。不知道内容,这七十二小时就是钝刀子割肉,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可这玩意儿锈得跟出土文物似的,还他妈带倒计时自毁!他能找谁?找个网吧网管?人家怕是连U盘接口都懒得给他吹吹灰。
一个名字突然蹦进他浆糊一样的脑子——“老猫”。
这老猫,不是真猫,是人。是费小极几年前在边境线倒腾水货手机时认识的一个“技术流”怪胎。此人常年窝在边境小城一个破电脑城里,顶着一头乱得像鸡窝的油腻长发,隔着三米远就能闻到一股汗酸味混着焊锡膏的气息。老猫的铺子招牌都没了,玻璃门上就用红油漆写着俩大字——“妙手”。修电脑?那只是幌子。传说他能从泡了水的硬盘里捞出艳照,能从碎成八瓣的主板上扣出比特币钱包,甚至能给被物理锤过的监控录像做整形手术。
费小极当年亲眼见过一回,一个赌场老板拎着个被砍刀劈开的笔记本来找老猫,硬盘都弯成了月牙。三天后,老猫叼着烟,把一份清晰标注了出千时间和手法的视频文件丢给老板,换了一沓厚厚的票子。那老板走的时候,看老猫的眼神跟看阎王爷账房先生似的。
“就他了!”费小极一拍大腿,也不管上面沾着的臭泥。死马当活马医,总比自己干瞪眼强!他挣扎着爬起来,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里那个边境小城的方向,一头扎进了更深的夜色。
两天后的傍晚,费小极像条脱水的鱼,终于蹭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边境小城。城市边缘,巨大的霓虹灯牌闪烁着“亚热带数字港”几个俗气的大字,底下就是一片由廉价彩钢板搭成的、迷宫般的电脑城集市。空气里混杂着劣质香水、烤肠、汗臭和电子元件特有的焦糊味,喧嚣得让人脑仁疼。
费小极七拐八绕,避开那些热情招呼“老板配电脑吗”、“老板要片吗”的小贩,终于在一个堆满废弃主板机箱、几乎被垃圾淹没的角落里,找到了那块褪色的红油漆招牌——“妙手”。
推开发出“吱呀”怪响的玻璃门,一股浓烈的焊锡味、松香味和过期泡面汤的味道混合着热浪扑面而来,差点把他熏个跟头。铺子里狭窄昏暗,只有几台破旧显示器闪烁着幽光。一个穿着印着模糊二次元图案油腻T恤的瘦高身影,正佝偻在一块巨大的电路板前,手里拿着烙铁,专注得像在雕琢传世玉器。正是老猫。
“老猫!”费小极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老猫头都没抬,只是慢悠悠地吹了吹烙铁头,冒起一缕青烟。“叫魂啊?没看我忙着呢?预约了没?”
“我!费小极!”费小极几步窜进去,也顾不上脏,一屁股坐在旁边一个沾满不明污渍的破机箱上。“有急活儿!大活儿!”
老猫这才慢腾腾地转过他那张瘦长、眼袋深重、胡子拉碴的脸。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厚底眼镜,镜片后面那双眼睛浑浊却锐利得像探针,上下扫了扫狼狈不堪的费小极。“哟?这不是小费老板吗?几年不见,混得……挺有‘野性美’啊?掉粪坑里了?”他声音带着点长期熬夜的沙哑和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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