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先生蹲下身,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眼中却带着一丝深深的忧虑:“二郎啊,这世间,懂得‘人不知而不愠’的君子少,多的……是‘人知而妒之’的小人啊。”这话,两岁的孩子自然听不懂。但命运的齿轮,却因这一瞥,悄然加快了转动的速度。
(四)白鸿儒的考量
当日晚些时候,白府书房。
白鸿儒正处理完几份商铺的账目,端起青花盖碗,轻轻撇着浮沫。他年近五旬,面容清癯,三缕长须,气度儒雅中透着久居上位的威严。白映雪安静地侍立在一旁,为父亲续上热水。
“父亲,”白映雪放下铜壶,声音平静无波,“今日在后园,偶见西席李老先生教导其外孙,那孩子不过两岁稚龄,竟能吐字清晰地跟读《论语》开篇,专注异常,颇为少见。”
“哦?”白鸿儒抬起眼皮,眼中掠过一丝讶异。他对自己这个长女的眼光和心性素来了解,能得她一句“颇为少见”的评价,那孩子必有过人之处。“李老先生的学问和人品,是信得过的。只是他那外孙……”白鸿儒沉吟着,“听闻是位故人遗孤?”
“是。年前风雪天,李先生曾抱回一襁褓婴儿,据说是其早逝外甥的遗腹子。”白映雪答道,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寻常事。
白鸿儒放下茶碗,指节在紫檀木书案上轻轻叩击着。白家诗礼传家,最重子弟教养。族中适龄开蒙的孩童不少,但能入他眼的苗子却不多。长女映雪天资聪颖,远超同侪,可惜是女儿身。其他几房的孩子,要么资质平庸,要么被宠溺得骄纵顽劣。
一个两岁便能显露出如此专注和灵气的孩子,又是李老先生亲自教养……白鸿儒心中微微一动。他深知李老先生的品性,能让他如此尽心抚养的外孙,其父想必也非庸碌之辈。遗孤……忠烈之后?
“映雪,”白鸿儒缓缓开口,“过几日,让李老先生带他那外孙,到前厅来一趟。就说……看看孩子的资质,若尚可,便让他与族中几个适龄的孩子一处开蒙吧。束修,按族中惯例减半便是。”这既是给李老先生一个体面,也是给那遗孤一个机会,更是为白家未来可能增添一个可造之材。
“是,父亲。”白映雪垂眸应下,眼底深处,一丝了然的光芒悄然滑过。父亲的决定,在她意料之中。只是,那个眼神清澈沉静的孩子,被卷入白家这潭深水之中,未来又将如何?她脑海中再次浮现那双纯净的眼眸,以及……舅公李老先生那下意识护犊的姿态。
而在西席小院里,李老先生正对着油灯,小心地擦拭着那个硬木匣子。他尚不知白鸿儒的决定,只是对着匣子低语:“忠儿,二郎很聪明,像你,也像他娘……舅公定会好好教导他,让他读书明理,将来……堂堂正正做人!”昏黄的灯光下,匣盖上那早已干涸发黑的陈旧血迹,如同一个沉默的烙印,无声地诉说着一个远去的忠魂,和一个正在定州深宅中悄然生根发芽的未来。堂前燕语,匣中金藏,稚子懵懂,巨族的阴影与机遇,已悄然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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