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所门口,梧桐叶落了一地,被来来往往的鞋跟踩成了粉末。赵佳贝怡就蹲在台阶上,给一个穿着草鞋的小孩包扎伤口。她的指尖刚碰到那孩子的脓疮,就听到了身后汽车引擎的声音。
那不是一般的轿车,而是一辆带着黄铜把手的黑色轿车,轮胎碾过落叶几乎听不到声音,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车。她抬头一看,车门正好打开,李思和穿着锃亮的皮鞋下了车,金丝眼镜在阳光下闪了闪。
“赵医生,好久不见啊?”他手里提着一个红木盒子,笑得温和,但那股子严肃劲让人不敢小看。
赵佳贝怡让小护士把孩子抱进诊室,自己拍了拍手上的灰:“李先生,稀客啊。进来坐坐?”
“不用了,就在这儿说吧。”李思和没进诊所,目光在排队的人群中扫过——有穿着破旧军装的伤兵,有挎着菜篮子的妇人,还有缩在墙角啃窝头的乞丐。他的视线在伤兵腿上的磺胺药膏上停了停,然后转向赵佳贝怡,“杜先生听说前几日的事了。”
赵佳贝怡的心跳慢了半拍。面粉厂的行动才过去三天,杜月笙就知道了?青帮的消息网,真是名不虚传。
“小事一桩,不值得杜先生关心。”她轻描淡写地说,手却不自觉地摸向口袋里的解毒膏——那天在面粉厂,他们不仅截获了细菌弹,还救了几个被731胁迫的工人,确实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李思和笑了笑,打开了红木盒子。里面不是金银,而是几排玻璃管,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标签上写着“青霉素”。
赵佳贝怡的眼睛瞪大了。这东西在现在的上海滩,比黄金还珍贵,一支就能换半条街的铺面,杜月笙竟然肯拿出来?
“杜先生的意思是,赵医生你悬壶济世,功德无量。”李思和的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但乱世之中,一个人力量有限。”
他合上盒子,推到赵佳贝怡面前:“杜先生愿意全资赞助,把‘贝怡医馆’扩建为‘贝怡医院’,三层楼,十张病床,再加二十个护工。安保方面也不用担心,青帮的兄弟会轮流值班,连苍蝇都飞不进来一只。”
候诊的人群安静下来,都竖着耳朵听。有人倒吸冷气——青帮的人亲自来送好处,这赵医生到底是什么来头?
赵佳贝怡没接那个盒子,指尖在冰凉的玻璃上轻轻敲了敲:“杜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
“赵医生先别急着拒绝。”李思和打断她,语气还是温和,但多了点不容置疑的味道,“条件很简单。医院建成后,磺胺粉的供应,能不能优先考虑杜先生旗下的公司和商会?”
来了。
赵佳贝怡心中暗笑,她早就预料到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杜月笙,这位上海滩上赫赫有名的青帮头目,他的目光从来都不简单。他看中的,显然不是赵佳贝怡的医术,而是她手中的磺胺——这种能救命的药物,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其价值甚至超过了枪杆子,成为了最硬的筹码。
给青帮供货,这意味着什么?赵佳贝怡心里明白,这不仅仅是简单的交易。这些药物可能会被用在帮派火并的战场上,或者变成杜月笙拉拢人心的工具,甚至可能被用作对付异己的武器。
“李先生。”赵佳贝怡轻轻推回了那个红木盒子,声音轻柔却坚定,“关于医院扩建的事,我目前确实帮不上忙。我的诊所虽小,但只要能救一个病人,我就不会放弃。现在这个规模,已经足够用了。”
李思和脸上的笑容开始勉强:“赵医生,不再考虑一下吗?杜先生的面子,在上海滩可是大大的……”
“杜先生的面子当然大。”赵佳贝怡抬头直视着他,目光清澈而坚定,“但是,药的面子更大。磺胺的产量有限,前线的伤兵急需救命,租界里的平民也需要治疗。我不能把有限的药物优先供给商会——他们有能力买进口药,但这些普通人呢?”她边说边指向候诊区。
候诊区里,一个穿着草鞋的小孩正扒着门框好奇地看,脸上还沾着未干的药膏;一个断腿的老伤兵正在一瘸一拐地给旁边的乞丐分窝头;一个卖菜的妇人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眼神中充满了对健康的渴望。
“他们等不起,也买不起。”赵佳贝怡的声音开始颤抖,“我是一名医生,不是商人。我的药,必须先给最需要的人。”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连微风吹过梧桐树叶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李思和透过金丝眼镜,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审视,最终慢慢转化为一丝欣赏。
“赵医生,你确实让我刮目相看。”他收起了红木盒子,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我本以为,没有人能够拒绝杜先生的提议。”
“不是拒绝,是心领。”赵佳贝怡微笑着回应,“杜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果将来青帮的兄弟受伤,欢迎他们来我这里,医药费全免,药也管够。但如果想拿药去做别的用途……请恕我无法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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