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往西边沉,把法租界边缘的码头仓库染成了橘红色。赵佳贝怡蹲在堆成山的麻袋后面,裤脚沾着泥,手里攥着根锈铁棍——这是顾慎之让她拿的,万一有动静,敲铁皮桶,别喊。
仓库里弥漫着鱼腥和霉味,远处传来轮船鸣笛,呜——的一声,拖得老长,像谁在哭。她时不时往门口瞟,心跳得跟打鼓似的,手心全是汗,把铁棍的木柄都浸湿了。
“来了。”伴随着顾慎之低沉的嗓音,赵佳贝怡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他身上。只见顾慎之身着一件沾满油污的工装,仿佛刚刚从工厂的车间里走出来。他的脸上也沾染了些许灰尘,使得原本就略显粗糙的面庞更添几分沧桑,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一个常年在码头扛大包的工人。
顾慎之并没有多言,只是朝着仓库外微微一努嘴。赵佳贝怡心领神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辆灰色的卡车正缓缓地向他们驶来。那卡车的速度不快,像是一位迟暮的老人,慢悠悠地踱步而来。
卡车的车头处,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红十字,这与车身印着的“日军后勤”字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不禁心生疑惑。车轮在碎石路上艰难地滚动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仿佛是这破旧车辆的呻吟。
卡车停在仓库门口,引擎没熄,还在地喘气。赵佳贝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攥着铁棍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顾慎之往她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别抬头,听动静。
车门一声开了,下来两个日本兵,都背着枪,其中一个矮胖子用枪托敲了敲卡车后门,嘴里哇啦哇啦喊着什么,语气冲得很。紧接着,后车厢的门被拉开,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混着汗馊味飘过来,呛得赵佳贝怡忍不住皱了皱眉。
快点!一个生硬的中文吼声响起,是那个翻译官周明远。他的声音听着发紧,像是捏着嗓子说话。
赵佳贝怡瞪大了眼睛,紧紧地贴着麻袋的缝隙,努力向外看去。她的心跳越来越快,仿佛能听到自己的脉搏在耳边砰砰作响。
透过那窄小的缝隙,她看到了两个身影。那是两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孩,她们被人从上面推了下来。走在前面的那个女孩个子稍高一些,她的头发乱糟糟的,像是被风吹乱了一般,脸上还沾着些许灰尘,显得有些狼狈。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的一条腿似乎不太利索,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悯。
跟在后面的那个女孩则要矮一些,她的脑袋低垂着,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的肩膀不停地颤抖着,就像秋风中瑟瑟发抖的叶子,显得那么无助和脆弱。两人都瘦得皮包骨头,病号服穿在她们身上,显得空荡荡的,随着她们的走动而摇晃着。
赵佳贝怡的目光落在了前面那个高个子女孩的脸上,她突然觉得一阵心酸。这个女孩,不就是沙春燕吗?那个在信里说想要喝她熬的米汤的姑娘,如今却变得如此憔悴不堪,连站立都显得有些困难。
八嘎!动作快点!矮胖日本兵不耐烦地吼了句,捂着鼻子往后退了退,像是嫌她们身上有味。另一个日本兵掏出个本子,周明远在旁边点头哈腰地说着什么,手指在本子上指指点点,眼睛却时不时往仓库里瞟。
快点交接!周明远突然提高了声音,对着仓库里喊,像是在催早就该等着的人。顾慎之碰了碰赵佳贝怡的胳膊,两人猫着腰,慢慢往门口挪。
当赵佳贝怡走近一些时,她终于看清楚了沙春燕和马博文的状况。沙春燕的裤腿上沾染着暗红色的污渍,看起来就像是血迹一般,这让赵佳贝怡的心头猛地一紧。而马博文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他的脸被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整个人都像是被吓傻了一样。
顾慎之见状,连忙迈步上前,故意粗着嗓子问道:“东西卸在这儿吗?”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咳嗽了两声,然后迅速将脸转向另一边,避开日本兵的视线。
那个矮胖的日本兵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语气中透露出明显的厌恶:“放下就走!快点处理,别把病传染给我们!”说完,他甚至还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似乎对这些人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周明远趁着众人不注意的瞬间,像闪电一样迅速地将一个东西塞进了顾慎之的手中。这个动作快得让人几乎无法察觉,仿佛他早已熟练掌握了这种技巧。
“这是检疫文件,收好。”周明远压低声音说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紧张中恢复过来。“她们……受了点惊吓,不过没什么大碍。”
顾慎之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他毫不犹豫地将那个东西塞进了怀里,然后与赵佳贝怡一同走到两个女孩身边。
赵佳贝怡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扶住沙春燕。当她的手指碰到沙春燕的手时,一股寒意瞬间传遍了她的全身。沙春燕的手冰凉得像一块冰,毫无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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