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岸的玄坛庙藏在山坳里,老樟树的枝叶遮天蔽日,把日头滤成细碎的光斑,落在地上晃悠悠的。我们落脚的吊脚楼是庙旁的老房子,木头经了几十年风雨,踩上去“吱呀——吱呀——”地叫,像在哼老调子。
但推开后窗能看见江,水汽混着山雾飘进来,带着点湿润的草木腥气,比江北仓库里的霉味好闻百倍。
赵佳贝怡一放下药箱就没歇着。被烧伤的小王胳膊上起了一串燎泡,亮晶晶的像挂了串小灯笼,她蹲在门槛上,手里捏着根消过毒的针,眉头轻轻皱着:“忍一下下哦,把水挤出来才好得快。”
针刚碰到水泡,小王就“嘶”地吸了口凉气。她赶紧停手,从布包里掏出片凉叶子敷在旁边:“你看这薄荷叶,刚摘的,凉丝丝的能止疼。”
等小王松了劲,她才飞快地挑破水泡,用干净布巾蘸着药汁轻轻按,把水挤出来,再敷上捣碎的草药泥。那草药是她早上刚采的,绿油油的,捣的时候冒出白汁,闻着有点冲,敷在皮肤上却真的不那么疼了。
“赵医生,你这手真巧。”小王龇着牙笑,胳膊上的疼好像真轻了些。
她低头笑,额前的碎头发垂下来,沾着点草叶:“这药消肿快,就是刚涂上有点辣,过会儿就好了。”指尖被草药染得发绿,她蹭了蹭裤腿,没蹭掉,也就不管了。
麻明福靠在廊下的柱子上抽旱烟,烟袋锅“吧嗒吧嗒”响,火光在他皱纹里跳。他胳膊上的伤是昨天搬石头时蹭的,结痂的地方被树枝刮破了,红殷殷的渗着血,却只是往伤口上抹了点灶心土,就不管了。
“顾慎之的人捎信说,山下药材铺的王老板是自己人。”他往赵佳贝怡那边挪了挪,烟袋锅往鞋底磕了磕,烟灰簌簌掉下来,“明天我去瞅瞅,看能不能弄点酒精和纱布。”
赵佳贝怡正给另个队员换纱布,闻言摇摇头,从兜里掏出片皱巴巴的叶子:“不用,山里这些就够。你看这个,”她把叶子揉碎了,混着点猪油抹在自己手背上,“捣烂了混着猪油抹,烧伤好得快,比酒精温和,还不疼。”
她的声音有点哑,像是累着了。麻明福瞅着她手背那点绿油油的药泥,心里动了动,没再说话。可夜里趁她睡熟,还是偷偷摸了块干净布,蘸着她配的药汁往胳膊上擦。
药汁凉丝丝的,涂在伤口上居然不疼了,反倒有点痒,像有小虫子在爬,他咧着嘴笑了半宿,烟袋锅在手里转来转去,愣是忘了点。
安顿下来的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赵佳贝怡就挎着个竹筐往山上走。竹筐是庙里老和尚留下的,边沿用藤条缠了又缠,透着股年头。“赵医生,等等我!”小张拎着把小铲子追上来,他昨天被树枝划破了膝盖,好得快,这会儿精神头足得很。
“来了来了!”小李兴奋地喊着,脚步匆匆地跑过来,手里紧握着两个热腾腾的烤红薯,脸上洋溢着孩子般的笑容。“我娘知道我们要上山,特意让我带上的,说路上饿了可以吃。”他边说边递给赵佳贝怡一个。
赵佳贝怡回头微笑着等他们,阳光透过树梢,照在她头发上,那片小黄花在她发间显得格外显眼,不知是何时粘上去的。她细心地提醒着:“山上露水重,容易着凉,你们都得多穿点。”说着,她把自己的外套轻轻披在小李肩上——小李昨天淋了雨,今天有些咳嗽。
山路崎岖,石头上覆盖着青苔,湿滑难行。赵佳贝怡走在前面,步伐稳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路边的草丛。她突然蹲下来,用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挖掘着。
“这个是紫花地丁,你们看这紫色的小花,”她边说边将草连根挖出,轻轻抖掉泥土,露出白白嫩嫩的根须,“这东西消炎效果特别好,去年在江北,有个队员不小心被蛇咬了,就是靠这紫花地丁救了命。”
小张蹲在旁边,好奇地看着赵佳贝怡的动作,手里提着的筐子空空如也:“赵医生,这草看起来跟普通的杂草没什么两样啊,真的能治病吗?”
“你们可别小看了这些草药。”赵佳贝怡拿起一株蒲公英,根部还沾着湿泥,根须像老爷爷的胡子一样弯曲,“那边那丛是蒲公英,它的根挖出来晒干后泡水喝,对治疗咳嗽特别有效。还有那个,”她指着一丛带刺的草,“那是苍耳子,煮水后用来熏鼻子,鼻塞立刻就能缓解。”
她一边讲解一边继续挖掘,手指被泥土弄得黑乎乎的,指甲缝里全是泥土,但她却笑得十分开心,眼睛亮得像山里的星星。“我们得多挖一些,晒干后磨成粉,既可以外敷也可以内服,用途非常广泛。”
不一会儿,竹筐就装满了各种草药,紫花地丁、蒲公英、艾草……堆得像座小山。赵佳贝怡挽起袖子,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在下巴尖聚成小水珠,滴在衣襟上,留下一个小湿点。
与此同时,麻明福并没有跟随他们上山。他在吊脚楼周围转了转,找了几块大石头堵在路口——这是他年轻时闯荡江湖时学会的技巧,一旦遇到危险,只需一推,石头就能挡住去路。他又在老樟树上刻了几个歪歪扭扭的记号,那是他们队伍的暗号,万一有人走散了,顺着这些记号就能找到回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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