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铁矿洞阴寒彻骨,岩壁渗着水珠,在昏黄的火把下泛着冷光。
林渊被拇指粗的铁链锁在最深处的岩壁上,每动一下,铁环便蹭得腕骨生疼。
他浑身青肿,左肋断了两根骨头——三天前被巡矿的护卫踹的,此刻正咬着牙抡起三十斤重的铁镐,一下下砸向泛着幽蓝光泽的寒铁矿脉。
铁镐砸在岩壁上的闷响震得他虎口裂开,血珠顺着镐柄往下淌。
可他不敢停。
矿场规矩:日挖不足百斤矿石,鞭刑三十。
上回隔壁矿洞的老张没完成量,被抽得皮开肉绽,最后丢进乱葬岗喂了野狗。
慢得跟老母猪下崽似的!
洞外突然传来皮靴碾过碎石的声响。
林渊心头一紧,铁镐砸偏半寸,火星子溅到脸上,烫得他睫毛直颤。
三个身影转过岩壁。
为首的李岩穿着玄色短打,腰间悬着嵌铜钉的皮鞭,左脸有条蜈蚣似的刀疤——那是十年前在妖兽潮里留下的,此刻正随着他咧开的嘴角扭曲着:
林大少这是金枝玉叶碰不得?
他伸手捏住林渊后颈,像拎死狗似的把人提起来,
三个月前还是玄霄宗最年轻的内门弟子,现在呢?
他指尖用力掐进林渊肋骨的断处,
丹田碎成渣的废物,连矿奴都不如的丧家犬!
林渊痛得眼前发黑,喉间泛起腥甜。
他望着李岩腰间晃动的青铜令牌——那是监工特有的矿督令,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玄霄宗演武场,自己也是这样捏着弟子的后颈,把偷学心法的外门弟子拎去戒律堂。
那时他的丹田充盈着浑厚灵气,指尖随便一按就能让人生不如死,哪像现在......
皮鞭抽在背上的声响比疼痛先到。
李岩甩着鞭子绕到他身后:
给老子动起来!
第二鞭抽在腿弯,林渊膝盖一软跪在地上,铁链哗啦作响。
第三鞭抽向手腕,正在渗血的伤口被抽得翻卷,血珠溅在李岩锃亮的皮靴上。
岩爷,差不多了吧?
旁边的护卫搓了搓手,
这小子要是死了,今日的矿量......
李岩一脚踹在林渊后心,把人踹得撞在岩壁上,
老子还等着看他爬去求药呢——
他弯腰揪住林渊头发,强迫对方抬头看洞顶透下的一线天光,
看见没?那是玄霄宗的方向。你师父清阳子现在正搂着新收的小徒弟喝灵茶,你师兄赵元洲怕是在藏剑阁挑新剑呢。
他突然笑出声,
对了,你那小未婚妻苏清璃,前儿个还托人送了坛百花酿到监工房——
住口!
林渊突然暴喝,满口血沫喷在李岩脸上。
他断了的肋骨硌得内脏生疼,可此刻脑子里只有苏清璃的脸:三个月前他被下化元散时,她跪在戒律堂外求了三天三夜,最后被清阳子以识人不明为由关了禁闭。
李岩的笑僵在脸上。
他抹了把脸,皮鞭缠在掌心:
好啊,还剩半口气是吧?
他冲两个护卫使眼色,
吊起来,往死里抽。
两条粗麻绳套住林渊的手腕,被护卫拽着往洞顶的铁钩上提。
他整个人被拉成倒悬,血液涌到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皮鞭如毒蛇般抽来,第一下抽在后背,第二下抽在大腿,第三下抽在已经溃烂的膝盖......
别打了!
微弱的呼喊混着抽打的脆响。
林渊眯眼望去,见矿堆后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是阿蛮,那个总在分饭时偷偷往他碗里多塞半块窝饼的傻大个。
此刻阿蛮攥着块破布,正哆哆嗦嗦往这边挪,
岩爷,他、他今天挖了八十斤......
你算什么东西?
李岩反手一鞭抽在阿蛮胸口,把人抽得撞在矿石堆上。
阿蛮闷哼一声,却仍攥着破布爬过来,趁护卫不注意,踮脚用破布擦了擦林渊脸上的血。
林渊倒悬着,只能看见阿蛮泛红的眼尾。
那双手粗糙得像砂纸,却擦得极轻,仿佛在碰什么易碎的瓷器。
他想起昨天半夜,阿蛮偷偷塞给他半块烤红薯,用体温焐得热乎乎的,说:
我阿娘说,人只要还有口气,就不能认怂。
认怂?
李岩的声音突然近在咫尺。
他扯下阿蛮手里的破布,
你当这是你家炕头?
皮鞭劈头盖脸抽向阿蛮,
给老子记好了——
他转头盯着林渊,
在这寒铁矿,只有死人才有资格认怂!
不知道抽了多少鞭。
林渊听见自己骨头发出细碎的声响,听见阿蛮压抑的抽噎,听见李岩的笑声像夜枭。
直到意识开始模糊时,他突然听见铁链崩断的脆响——是挂着他的麻绳断了?
他重重摔在地上,满嘴都是血和泥土的腥气。
留口气。
李岩的皮靴碾过他的手背,
明儿还要挖够一百斤。
洞外的脚步声渐远。
林渊躺在地上,望着洞顶那线天光,喉咙里发出破碎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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