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城的断墙下,阿七举着半面盟旗的手终于垂了下来,染血的旗穗扫过他额角的伤口,疼得他倒抽冷气。
可当他抬头望向半空时,所有痛意都被震散——那个曾背着他在矿洞逃生的身影,此刻周身流转着淡金轮回光,像一柄插在天地间的剑。
盟主成了......他轻声呢喃,沾血的手指无意识抠进断柱缝隙里。
林渊却听不见这声低语。
他望着逐渐凝实的虚影,喉结动了动。
方才斩灭雷尊时的热血还在血管里翻涌,此刻却被一道从骨髓里漫上来的寒意浇得冰凉。
虚影的玄色战袍上绣着暗金纹路,像极了他在九狱塔第三层幻象里见过的混沌锁链;那柄血色长剑的剑锷,竟与他胸口九狱塔的刻痕完全吻合。
你......他刚开口,虚影已先一步说话。
声音像是从极深的冰窟里捞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冻裂空气的刺响:你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林渊的轮回剑嗡鸣着震颤,剑身浮现出细密的金纹。
他横剑于胸前,指尖触到剑柄上苏清璃亲手刻的二字,掌心的温度透过剑格传来,让他的声音稳了些:你是谁?
虚影的目光扫过他腰间的九狱塔印记,又落在他染血的道袍上:我是你,也是你即将成为的存在——斩道者,混沌神座下的执行者。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林渊识海里。
他想起化神期在古卷里读到的只言片语:斩道者,断他人道途以证己道;混沌神,传说中在永恒彼岸之外啃噬规则的恐怖存在。
可更让他心悸的是虚影说话时的神态——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与他当年在矿洞杀第一个监工时,镜子里的自己何其相似?
放屁!下方突然炸开一声暴喝。
墨寒踉跄着冲上最近的断墙,腰间的玉符被他捏得咔咔作响。
这个曾在矿洞替他挡过三刀的汉子,此刻眼眶通红,铠甲上还插着半支雷尊的雷矛:护法团!
结北斗阵护盟主!
青鸾堂去东侧制高点!
几个正在包扎伤口的弟子应声而动。
有个年轻弟子刚扯下肩头的碎布,便被同伴拽着往墙后跑,跑动时带落的药瓶滚到林渊脚边,散出阵阵药香。
林渊低头的瞬间,瞥见墨寒的手——那双手曾在他昏迷时喂过他七天粥水,此刻正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墨寒。他出声,声音里带着三分无奈七分温暖。
墨寒抬头,看到林渊朝他微微摇头。
青年盟主的眼睛里没有慌乱,只有沉淀下来的清明:退下,这是我的劫。
墨寒的喉结动了动,最终重重握拳捶胸:属下在一里外接应!他转身时,玄色披风扫过断墙上的血迹,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
林渊这才注意到玄真。
那个总捧着算天盘的白须老者不知何时站在西南角的废墟上,手中的玉简正发出幽蓝光芒,将虚影的每一缕气息都记录下来。
玄真抬头与他对视,苍老的眼底翻涌着惊涛:未来投影,老仆曾在《星穹秘录》见过记载——当修士触及自身道途极限,会与未来的自己产生因果共鸣。
虚影忽然笑了,那笑意像刀锋刮过玻璃:因果共鸣?
天真。它抬起手,指尖点向林渊眉心,你以为九狱塔为何能解你每重困局?
以为轮回主宰的能力从何而来?
林渊的识海突然剧痛。
他看见无数碎片在眼前闪过:苏清璃被混沌侵蚀的脸,九狱塔最顶层锁着的漆黑锁链,还有某个他从未见过的祭坛上,无数道与虚影相同的身影正举起血色长剑......
九狱塔是混沌神的囚笼。虚影的声音像毒蛇吐信,而你,是他选中的钥匙。
等你踏碎九狱,解开最后一层封印,便是我归来之日。
林渊的轮回剑坠地。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背重重撞在方才雷尊劈出的深坑里。
泥土混着血渍蹭上道袍,却远不及心口的刺痛——原来他以为的逆天改命,不过是在走混沌神划好的路?
原来苏清璃的失踪、九狱塔的异变,都是这盘大棋里的棋子?
不......他喃喃,声音里带着破碎的哽咽。
虚影的身影开始虚化,血色长剑却愈发清晰。
它最后说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刀:别挣扎了,林渊。
你的命,早就在你唤醒九狱塔的那天,刻进了混沌神的账本里。
九霄城的风突然转了方向。
盟旗上的二字被吹得猎猎作响,像是在替林渊喊出未说出口的不甘。
林渊弯腰拾起轮回剑,剑刃映出他泛红的眼尾。
他望着虚影消散的方向,喉间滚动着什么,最终化作一声极低的冷笑。
下方,墨寒的声音穿透风声传来:盟主!药庐的伤患需要您!
林渊握紧剑柄。
掌心的温度透过剑格传来,那是苏清璃刻字时留下的温度,是矿洞难友递来的最后半块饼的温度,是九霄城千万双眼睛里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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