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鞋跟叩上第一级石阶时，掌心的玉珏突然烫得惊人。
苏清璃的手指还扣在他袖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能感觉到她的体温透过粗布衫渗进来，像团烧不尽的星火——这让他想起三个月前在古魔渊底，她为替他挡下魔修偷袭，后背被魔焰灼出的焦痕。
那时她也是这样攥着他的衣角，疼得冷汗浸透中衣，却还笑着说不打紧。
阶梯越往下，血气越浓。
林渊的喉间泛起铁锈味，像是有人用钝刀刮开他的牙龈。
苏清璃突然轻喘一声，他侧头，见她眼尾泛红，玉珏在两人交握的掌心渗出淡红雾气，正顺着她的腕脉往手臂攀爬。清璃？他刚要停步，她却摇头，睫毛上挂着泪珠，是...玉珏在共鸣。
祭坛的轮廓在血气中浮现时，林渊的呼吸陡然一滞。
那根本不是石制的，而是由无数蠕动的血色符文堆叠而成，每道符文都像活物般翻涌，在半空交织成心脏形状的晶体——晶体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正随着某种古老的韵律缓缓收缩、膨胀，每一次跳动都震得地面簌簌落石。
凡人。
声音像锈迹斑斑的铁链在骨缝里摩擦。
林渊抬头，看见晶体深处浮着道半透明的影子——银发，左眼闭合，右眼是混沌的紫，与幻境中那个被锁链穿透的身影分毫不差。
他认得这双眼睛，在幻境里，这双眼睛最后望向的是跪在血池边的少女，少女颈间的玉珏与苏清璃的如出一辙。
你可知融合弑天血脉意味着什么？苍炎的声音里裹着冰碴，那是连天道都要畏惧的力量，也是毁灭自身的诅咒。
你亲近之人会被因果反噬绞成齑粉，你珍视的一切会在你眼前化作飞灰——就像她。
他的右手指向苏清璃。
林渊顺着看过去，正见苏清璃腕上的红雾突然暴涨，在她手臂上凝成半透明的锁链纹路。
她痛呼一声，踉跄着撞进他怀里。
林渊能摸到她后背的骨骼在发抖，像被暴雨打湿的蝴蝶。
够了。他的声音沉得像压在井底的石头。
轮回剑嗡鸣着出鞘，剑脊抵住苍炎的虚影，若无此力，何以斩天？
祭坛突然剧烈震颤。
血色符文炸成千万点流萤，在半空重新排列组合，显露出三个泛着黑芒的古字：血骨试、神魂试、命运试。
苍炎的虚影凝实了些，右眼的紫芒刺得林渊睁不开眼：三重试炼，过则得血脉，不过则为血食。他的目光扫过林渊怀中的苏清璃，她若撑不住玉珏共鸣，会比你先死。
林渊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在九狱塔第七层见过的轮回幻象——苏清璃在他眼前被天道雷火焚成灰烬，而他握着半截染血的剑，连她的魂魄都抓不住。
那时他发誓，若有机会，就算与天同归于尽，也要护她周全。
开始。
苍炎的话音未落，林渊脚下的符文突然窜起血浪。
他将苏清璃轻轻推到祭坛边缘，那里有九狱塔第八层溢出的青光正在凝聚，像道透明的屏障。别怕。他转身时对她笑了笑，这笑容比他在金丹大比上斩落对手首级时还要温柔，我很快回来。
第一重试炼的压迫感是从骨髓里漫上来的。
林渊感觉有千万根银针在扎他的每一寸骨膜，接着是巨石碾压般的钝痛——上方的血色晶体突然坠下，在半空化作无数白骨，每根骨头上都刻着弑天族战死者的魂印。
万年神骨，镇压凡躯。苍炎的声音在骨雨中炸响，你若连自己的骨头都护不住，凭什么承载弑天血脉？
林渊咬碎了舌尖。
血腥气涌进喉咙的瞬间，九狱塔在识海轰然震动。
第七层轮回狱的门扉洞开，他看见塔内流转的光阴长河突然倒卷，在他周身凝成金色光罩。
骨雨砸在光罩上，发出金铁交鸣的脆响，有几根骨刺穿透光罩，扎进他的左肩、右腿，疼得他膝盖一弯，几乎栽倒。
苏清璃的惊呼混着玉珏碎裂的轻响。
林渊抬头，见她腕上的锁链纹路已经爬到了颈侧，玉珏表面裂开蛛网纹，正渗出黑红色的混沌雾气。
他突然想起在合道之殇那卷，苏清璃为救他被混沌侵蚀时，也是这样的黑气。
那时他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她在他怀里逐渐失去温度。
他低吼一声，轮回剑插入地面。
九狱塔的青光顺着剑身蔓延，在他周身织成第二层防护。
骨雨的攻势突然一滞，他趁机运转体内刚在炼虚期领悟的时空迟缓，感觉时间像被投入蜜罐的羽毛，缓缓下沉。
每一根骨头砸下的速度都慢了。
林渊看清了第一根骨头上的刻痕——战于星陨原，斩神七尊，卒于黎明。
第二根是护幼主突围，断左臂，血尽而亡。
第三根...是幻境里那个抱玉珏的少女的胫骨，上面的刻痕还带着未干的血：等你掀天。
他的左手按在胸口。
那里有九狱塔传来的热流，正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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