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柱冲破矿洞顶壁的刹那,我指尖还抵在阵图边缘。
那滴血落进莲花纹心,整座阵法猛地一震,像是沉睡的骨血被骤然唤醒。幽蓝光芒转为金红,如熔岩自地底奔涌而出,顺着冥河沙勾画的纹路急速蔓延。岩层发出细微崩裂声,头顶碎石簌簌落下,可那光竟穿透厚重岩石,直射夜空,仿佛在天地间竖起一根通天之柱。
短刃在我手中剧烈颤动,刀柄上的莲花突然发烫,像有火在脉络里流动。我下意识握紧,掌心血还未干,又被刀锋割开一道新口子。血顺着纹路淌进去,与阵眼中的血融成一线,整朵莲仿佛活了过来,花瓣一片片舒展,泛出暗红微光。
“呃——”
一股剧痛从手腕窜上肩胛,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针沿着经脉穿刺。我蜷起手指,想松开短刃,它却像长进了掌心。眼前忽然黑了一下,再亮起时,不是矿洞昏暗的岩壁,而是一处高台。
雨很大。
黑衣男子站在石阶尽头,背对着我,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手里握着一柄骨刺,尖端滴着血。下方跪着一个女人,披散的长发遮住脸,双手死死抱住一个襁褓。
“求你……她只是个孩子……”女人声音嘶哑,几乎听不清。
男子没有回头,只低声说:“阿烬,我是你爹。若我有事,用它护自己。”
女人猛然抬头,满脸是泪:“可她只是个孩子!你怎能——”
“正因为是孩子,才不能留在身边。”他终于转身,面容冷峻,眼神却裂开一道缝隙,透出极深的痛,“翼族不容私生,我保不住你们母女……但她活着,就有希望。”
下一瞬,画面翻转。
还是那座高台,但天已放晴。阳光落在白玉石阶上,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女人被按在地上,头发散乱,嘴角流血。她挣扎着抬起头,望向高台之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离渊!”她嘶喊,“你说过会护她周全!你说过——”
“闭嘴。”男人居高临下看着她,声音平静得可怕,“私生女,只配当我的祭品。她的血,能开启祖坛封印,这是她命定的归宿。”
“不——!”女人猛地挣脱束缚,扑向襁褓中的婴儿,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跑——!快跑啊——!”
骨刺落下。
血溅三尺。
我猛地抽回神,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一口血呛在嘴里,没吐出来,又被咽了回去。额头全是冷汗,后背贴着岩面,冰凉刺骨。可手里的短刃还在发烫,阵法还在运转,金红色的光如潮水般起伏,映得整个矿洞忽明忽暗。
少年仍靠在石台后方,呼吸微弱,胸口微微起伏。残卷压在他胸前,衣角被血浸湿,字迹模糊。我没动,也不敢动。脑中反复回响那句话——
“阿烬,我是你爹。”
那是离渊的声音。年轻时的、带着挣扎的离渊。
可后来呢?后来他亲手下令杀了母亲,只为用我的血去开什么祖坛封印?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血还在流,混着阵图上的旧血,晕成一片暗红。可那朵莲花,依旧亮着,像是在回应我体内流淌的另一半血脉。
原来如此。
难怪玉盒底部刻着“至亲之血为引”。
难怪短刃能激活阵法。
难怪三长老说“主上愿认我”——不是认我为人,是认我这具身体,认我这半身皇血,够不够格当一场仪式的祭品。
我笑了下,没出声。
笑自己蠢。一路逃,一路藏,以为是在躲追杀,其实不过是从一个祭坛,逃向另一个祭坛。母亲拼死把我送出边境,临终前塞给我这把短刃,不是为了让我报仇,是为了让我……活下去。
可活到今天,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为了站在这座阵法中央,被自己的血唤醒,被父亲的谎言钉死在此地?
头顶的光柱仍在升腾,矿洞上方的岩层开始龟裂,裂缝中透出夜空的颜色。风从破口灌进来,吹得阵图边缘的冥河沙簌簌作响。魂晶悬浮在半空,裂痕更深了,血线不断渗出,顺着晶壁滑落,滴在阵眼上,与我的血混在一起。
每一次滴落,都像敲在心上。
忽然,短刃又是一颤。
新的画面撞进脑海。
一间密室。烛火摇曳。母亲坐在角落,怀里抱着我,轻轻哼着歌。她穿着素色布裙,脸上没有伤,也没有恨意。她低头看我,眼里全是温柔。
“阿烬,娘给你起个名字。”她轻声说,“烬羽。灰烬中飞出的翅膀,总有一天,能飞过南荒,飞到没有刀剑的地方。”
她亲了亲我的额头,把短刃放在枕边。“这把刀,是你爹留下的。他说,若你长大,记得告诉他……你还活着。”
然后,门被踹开。
火把照亮铁甲,脚步声逼近。母亲立刻将我藏进柜子,塞进短刃,一遍遍说:“别出声,别回头,跑出去就一直跑——”
柜门关上的瞬间,我看见她抓起短刃,冲向门口。
画面断了。
我喘不上气,胸口像压了块千斤石。眼泪不知何时滑了下来,砸在阵图上,混进血里。我没有擦,也不想去擦。那些我以为早就忘了的事,原来一直埋在骨头里,等着这一滴血来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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