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口危局(林曼丽线)
镇江城西,那片迷宫般的棚户区深处。连日阴雨,让本就污浊的空气更加湿重黏腻,混合着垃圾腐烂的酸臭和劣质煤烟的味道,令人作呕。那栋位于死胡同尽头的、墙皮剥落的二层破木楼,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更显破败阴森。
二楼,那间窗户被木板钉死大半的屋子里,光线昏暗得如同黄昏。只有墙角一个小炭炉散发着微弱的热量和红光,映照出屋内压抑的光景。
林曼丽靠坐在冰冷的墙角,身下是散发着霉味的稻草堆,身上盖着那件油腻破旧的棉袄。她的脸色比几天前更加苍白,几乎透明,嘴唇干裂脱皮,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凸起,整个人瘦脱了形。肩头的伤口被简单处理过,换上了稍微干净些的破布包扎,但依旧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带来一阵闷痛。高烧虽然退去,却留下了深入骨髓的虚弱和寒意。
她的眼神,不再是刚苏醒时的涣散和茫然,而是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冷静和锐利,只是这锐利被一层深深的疲惫和警惕所覆盖。她像一只受伤的母豹,尽管虚弱,却依旧绷紧着每一根神经,耳朵捕捉着屋外的任何一丝异响,目光不时扫过屋内另外两人。
斧头帮小头目“疤面虎”刘老四,正烦躁地在狭小的屋子里来回踱步。他穿着那件脏得看不出原色的短褂,腰间鼓鼓囊囊地别着驳壳枪,脸上的刀疤在昏暗光线下更显狰狞。他眉头紧锁,眼神凶狠中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焦虑和贪婪。五千大洋的悬赏和“零号实验室”的秘密,像两个烧红的秤砣,在他心里上下翻腾,烫得他坐立不安。
瘦小机灵的“豁牙”则蹲在炭炉边,小心翼翼地添着柴火,不时偷偷瞄一眼林曼丽,又飞快地低下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知所措。
“妈的!这都几天了!‘泥鳅’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死外面了?”刘老四猛地停步,一脚踢飞脚边一个空酒坛,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吓得豁牙一哆嗦。
林曼丽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搭在膝上的、枯瘦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她知道刘老四口中的“泥鳅”是派去和游击队接触的人。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还是……出了意外?她心里同样七上八下,但脸上不能显露分毫。在这种环境下,一丝软弱都可能万劫不复。
“四哥……您……您别急……”豁牙怯生生地劝道,“泥鳅哥机灵着呐……许是……许是路上不好走……”
“不急?老子能不急吗?!”刘老四猛地转身,豹眼圆瞪,指着林曼丽低吼道,“这娘们就是个烫手山芋!多留一天,就多一分危险!军统那帮狗杂种鼻子比狗还灵!还有小鬼子!万一摸到这里……” 他打了个寒颤,没敢说下去。
林曼丽缓缓抬起头,迎上刘老四凶狠的目光,声音沙哑却平静地开口:“刘四爷……急,有用吗?” 她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现在……最盼着‘泥鳅’平安回来的人……恐怕是你,而不是我。”
刘老四被噎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确实,他现在比林曼丽更希望游击队能接这个盘。交给军统或日本人,钱可能拿不到,命肯定没了。留着林曼丽,更是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只有跟游击队做交易,似乎还有一线生机,甚至……可能捞到点长远的好处。可这等待的煎熬,太折磨人了!
“你少他妈给老子耍花样!”刘老四恼羞成怒,一步跨到林曼丽面前,蹲下身,几乎脸贴着脸,浓重的口臭和汗臭扑面而来,他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威胁道,“老子告诉你!要是游击队不买账,或者敢耍老子……老子就先把你剥光了扔到军统门口!大家一拍两散!”
面对近在咫尺的威胁,林曼丽瞳孔微缩,但身体却纹丝不动,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刘老四因恐惧和贪婪而扭曲的脸,半晌,才轻轻吐出几个字:“那样……你和你的兄弟……会死得比我更惨。”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狠狠扎进刘老四的心窝!刘老四呼吸一窒,看着林曼丽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猛地站起身,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色厉内荏地骂道:“操!疯子!”
就在这时——
“哒……哒哒……哒……”
一阵极其轻微、却富有特定节奏的敲门声,从楼下传来!
屋内的三人瞬间僵住!
刘老四和豁牙如同惊弓之鸟,猛地抓起了身边的砍刀和斧头!林老四更是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脏狂跳!是泥鳅回来了?还是……追兵?!
刘老四对豁牙使了个眼色。豁牙会意,蹑手蹑脚地走到楼梯口,侧耳倾听片刻,然后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惊喜和不确定:“四哥……好像是……泥鳅哥的暗号!”
刘老四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但立刻被更大的警惕取代。他示意豁牙下去开门,自己则紧握驳壳枪,枪口若有若无地对着楼梯口和林曼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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