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婉重重点头。她知道，这将是又一次生死跋涉。
接下来的几天，秦书婉仿佛回到了最初受伤后在山林流浪的日子，只是这次，身边有了可靠的同伴。乌篷船在纵横交错的河网中昼伏夜出。白天，他们隐藏在芦苇深处或荒废的渔村，秦书婉在船舱里忍受着伤痛的折磨，老铁则外出侦察和补给。晚上，小船在夜幕和风雨的掩护下悄然航行。遇到过几次日军的巡逻艇和伪军的关卡盘查，老铁都用一口地道的本地话和事先准备好的“良民证”应付过去，有惊无险。
伤口在颠簸和湿冷中反复发作，高烧了几次，全靠老铁找来的草药和坚强的意志力硬扛。那个紫檀木匣子被她贴身藏着，如同护身符，也如同烫手的山芋。
七天后，船只终于驶入相对安全的苏北水乡。接应的同志早已等候在约定地点。当秦书婉被搀扶着踏上坚实的土地，看到前来接应的、穿着灰布军装、帽子上戴着红五星的游击队员时，她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秦书婉同志！辛苦了！” 带队的中年干部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神关切。
“回家了……”秦书婉喃喃道，独眼中泛起水光。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那个吞噬了无数同志鲜血和生命的、危机四伏的上海滩。
她被迅速转移到位于洪泽湖深处的根据地后方医院。条件依然简陋，但有了真正的医生和相对稳定的药品。她的腿伤得到了彻底的清创和固定，高烧也退了下去。虽然医生坦言，即使痊愈，右腿也会留下残疾，阴雨天会疼痛，但至少保住了。至于左眼的义眼，根据地的条件无法制作，只能暂时用眼罩遮挡。
躺在病床上，听着窗外战士操练的口号声和洪泽湖的波涛声，秦书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将那个紫檀木匣子郑重地上交给了组织。接下来的分析、判断和行动，将由更高级别的领导决定。
林曼丽和何彩珠也陆续安全撤离到达根据地。三个历经生死的战友再次重逢，抱头痛哭，又相视而笑。她们都活下来了，这就是胜利。
一个月后，秦书婉的伤势稳定，可以拄着拐杖下地行走。组织上找她谈了话，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和丰富的对敌斗争经验，决定不再派她返回一线，而是留在根据地，参与情报分析和培训工作。
夕阳西下，秦书婉拄着拐杖，独自来到洪泽湖边。湖水浩渺，落日熔金。她望着南方，那里是上海的方向。那个她曾经战斗、流血、失去战友也获得重生的地方。
她摸了摸左眼的黑布罩，又看了看行动不便的右腿。身体留下了永久的创伤，但意志却在这场炼狱般的考验中淬炼得更加坚韧。她知道，上海的斗争远未结束，“蝴蝶计划”的阴影依然笼罩，沈醉、李士群、影佐祯昭那些对手还在黑暗中窥伺。
但此刻，她活着，回到了同志的怀抱。这就够了。
“上海，我还会回去的。” 她对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轻声自语。独眼中，闪烁着永不熄灭的火焰。
（撤离上海篇，完。秦书婉上海卷，暂告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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