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芒将狭窄潮湿的后巷照得如同白昼,柳侧妃脸上那混合着得意与狠毒的笑容,在跳跃的光影下显得格外狰狞。粗壮的婆子们手持棍棒,如狼似虎地围拢上来,堵死了所有去路。
林悠然的心瞬间沉到谷底。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柳盈盈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她踏入这陷阱之中。那个送信约她前来的“神秘女子”,究竟是同谋,还是同样被利用的棋子?
她下意识地看向那个披着斗篷的女子,对方显然也惊慌失措,试图冲向杂物堆的另一侧,却被两个眼疾手快的婆子一把扭住胳膊,按倒在地,斗篷帽子彻底滑落,露出一张苍白清秀、挂着泪痕的脸。
林悠然瞳孔微缩——是她!那个曾在花园角落偷偷哭泣、被管事嬷嬷责骂过的、负责书房外围洒扫的低等丫鬟!难怪觉得眼熟!
“王妃娘娘!”柳盈盈的声音带着夸张的惊诧与痛心,“您身份尊贵,为何深夜在此偏僻之地,与这下等婢女私会?莫非……有何不可告人之事?”她目光如钩,死死盯着林悠然,仿佛要将她钉在耻辱柱上。
被按在地上的小丫鬟挣扎着,哭喊道:“不关王妃娘娘的事!是奴婢……是奴婢私自传递消息,奴婢罪该万死!”她竟想一力承担,保全林悠然。
林悠然心中震动,却知此刻绝不能慌乱。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平静地迎上柳盈盈:“柳侧妃,你带着这么多人,手持棍棒,闯入本妃所在之地,意欲何为?这就是你对王妃的礼数?”
她先发制人,不谈私会之事,先质问对方的行为失仪,试图夺回主动权。
柳盈盈冷笑一声:“礼数?妾身正是为了维护王府规矩,才不得不前来!王妃行为不端,与人私通消息,窥探王府机密,妾身既协理府务,岂能坐视不理?”她挥手示意,“给我搜!看看她们传递了什么!”
几个婆子立刻上前,粗暴地搜查那小丫鬟,很快从她怀中搜出一张折叠的纸笺。另一个婆子则走向林悠然。
“放肆!”林悠然厉声喝道,周身骤然散发出一种属于王妃的凛然威仪,竟让那婆子动作一僵,“本妃乃靖王正妃,谁敢无礼!”
柳盈盈见状,亲自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地说:“娘娘息怒。既然娘娘自称清白,又何惧搜查?若搜不出什么,妾身自当向娘娘赔罪。若搜出了什么……”她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
林悠然心中飞快权衡。她身上并无信笺或其他物证,那把匕首也未随身携带。但对方既然设局,难保不会暗中栽赃。此刻强硬拒绝,反而显得心虚。
就在她思索对策,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一个冰冷低沉、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般,骤然在巷口响起:
“何事喧哗?”
所有人浑身一颤,齐刷刷望向巷口。
只见萧景澜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一身墨色常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负手而立,面容隐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火把映照下,锐利如鹰隼,扫过巷内混乱的场面。
“王……王爷!”柳盈盈脸上的得意瞬间化为惊慌与一丝恐惧,她连忙上前行礼,声音都变了调,“妾身……妾身发现王妃娘娘深夜在此与人私会,行为可疑,正欲查问……”
萧景澜的目光越过她,先是落在被婆子制住、瑟瑟发抖的小丫鬟身上,继而,缓缓移向站在雨中、面色沉静却脊背挺直的林悠然。
他没有立刻说话,巷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雨丝落地的沙沙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私会?”他重复着这两个字,听不出喜怒。
柳盈盈连忙将那张搜出的纸笺呈上:“王爷请看,这是从这贱婢身上搜出的!”
萧景澜接过,并未立刻打开,只是捏在指间,目光重新回到林悠然身上:“王妃,有何解释?”
林悠然迎着他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语气竭力保持平稳:“回王爷,妾身只是雨中散步至此,偶遇此婢女,并未私会,更未传递任何消息。至于那张纸笺,妾身从未见过,不知上面所写何物。”
她不能供出“兰台”之事,那会将事情推向更无法控制的境地。此刻,唯有咬定是“偶遇”,将事情性质降到最低。
萧景澜闻言,深邃的眼眸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内心。林悠然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维持住表面的镇定,没有移开视线。
终于,他垂下眼眸,展开了那张纸笺。火光下,他快速浏览着上面的内容,神色莫测。
柳盈盈紧张地看着他,期待着雷霆震怒。
然而,萧景澜看完后,只是随手将那张纸揉成一团,攥在手心,并未发作。他抬眼,看向柳盈盈,语气淡漠:“一张记录着浣衣局破损衣物清单的废纸,便是你所谓的‘私通消息’?”
柳盈盈愣住了:“什么?不可……”她明明安排人放的是……
“柳氏,”萧景澜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你协理府务,本王寄予厚望。但若借此兴风作浪,诬陷主母……这权限,本王能给,也能收。”
柳盈盈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王爷明鉴!妾身……妾身只是……”
“够了。”萧景澜不再看她,目光转向那个小丫鬟,“将此婢女带下去,杖责二十,发卖出府。”他又看向林悠然,语气听不出情绪,“王妃受惊了,雨夜寒凉,早些回凌霄院歇着吧。”
处置干脆利落,各打五十大板,却明显偏袒了林悠然,甚至没有追究她为何会“偶遇”至此。
林悠然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她看着萧景澜将那团废纸不动声色地收入袖中,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他真的相信那是张衣物清单吗?还是……他看到了别的内容?他为何要替她遮掩?
那个小丫鬟被拖走时,绝望地看了林悠然一眼,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借着晃动的火光,林悠然清晰地读懂了她的唇形——
“小心……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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