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夜色,比江南沉重得多。
靖王府书房内,烛火将萧景澜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他面前摊开的不是军报,而是一份密密麻麻的名单——周成安一党在朝中、在军中、在地方的要员名录。每一个名字背后,都可能藏着致命的暗箭。
门被轻轻叩响,亲卫统领秦风闪身而入,面色凝重:“王爷,太医正那边传来密信,陛下今晚又呕血了,昏迷的时间比昨日多了半个时辰。周成安以‘静养’为由,调走了陛下寝宫一半的侍卫,换上了他自己的人。”
萧景澜手中的朱笔在“禁军副统领刘铮”的名字上重重一点:“刘铮是周成安的妻侄,禁军右卫已经被他实际掌控。左卫统领赵严那边怎么说?”
“赵将军表示只遵皇命和王爷调遣,但……”秦风迟疑道,“周成安今日午后召赵将军入内阁‘商议京畿防务’,至今未归。”
软禁。萧景澜眼中寒光一闪。周成安动手的速度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林尚书府情况如何?”他问。
“药王谷的孙先生已经施针三次,毒性暂时压住了,但林尚书依旧未醒。孙先生说,那毒名为‘缠丝’,慢性发作,平日里无异样,一旦被引动便如万丝缠心,耗尽生机。解毒需一味主药‘七星莲’,只生长在北境雪山深处,京城药库没有存货。”
萧景澜心下一沉。七星莲他自然知道,北境军中常备此药解毒瘴,但今年春寒,雪山封路,要采摘新鲜的七星莲送抵京城,最快也要二十日。而林父,恐怕撑不了那么久。
“传令给北境,不惜代价,三日内必须采到七星莲,用最快的鹰隼和驿马接力送来。”他顿了顿,补充道,“让‘夜枭’亲自去办。”
“夜枭”是北境最顶尖的潜行高手,也是他手中为数不多能完全信任的王牌之一。派他去,意味着北境的力量将因此暴露一部分,但此刻顾不上了。
秦风领命而去。书房内又恢复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萧景澜走到窗边,推开窗扉。冬末的寒风灌进来,带着京城特有的尘土和烟火气。远处皇宫方向灯火通明,但那光明之下,是涌动的暗流。
他取出怀中的玉佩,玉佩温润,隐约传来极细微的悸动。这是与林悠然那枚玉佩之间的感应,虽不能传递言语,却能感知对方的安危与心绪。
此刻,玉佩是平静而温热的。
“悠然……”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能从这微弱的感应中汲取力量。
她应该已到水云居了。有苏家庇护,有青竹令护身,暂时应是安全的。但他必须尽快解决京城的困局,否则周成安和三眼教一旦发现她的踪迹,江南也会陷入危机。
翌日早朝,气氛诡异。
龙椅空悬,御座前垂下一道珠帘,帘后坐着的是代理朝政的太子。太子年方十六,眉眼间还有少年的稚气,此刻正襟危坐,眼神却不时飘向珠帘右侧——那里站着首辅周成安。
萧景澜一身玄色王袍,立在武官队列首位,目光如刀,扫过殿中百官。他能感觉到,今日投向他的目光中,忌惮者有之,同情者有之,更多的则是观望。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内侍尖细的声音回荡在大殿。
“臣有本奏。”礼部侍郎王焕之率先出列,手持玉笏,朗声道,“陛下龙体欠安,太子殿下年幼监国,臣以为当增选贤能辅政,以固国本。首辅周大人德高望重,理当总揽朝政;另靖王殿下军功卓着,可掌京畿防务,内外相协,共渡时艰。”
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是在分权。让萧景澜掌京畿防务?禁军大半已在周成安掌控中,这分明是想将他调离中枢,架空权力。
萧景澜面色不变,心中冷笑。周成安果然沉不住气了。
“王侍郎所言极是。”周成安缓缓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靖王殿下乃国之柱石,若能坐镇京畿,确能安百官之心。只是……”他话锋一转,“北境军务同样紧要。听闻近日漠北部落又有异动,若殿下久离北境,恐生变故。”
一顶“不顾边防”的帽子就要扣下来。
“首辅多虑了。”萧景澜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如金玉相击,“北境诸将皆是百战之师,本王离境前已做妥善安排。至于京畿防务——”他抬眼看向珠帘后的太子,“臣请殿下示下,是否信不过禁军现有将领,需要臣越俎代庖?”
太子被这目光一扫,有些慌乱,下意识看向周成安。
周成安脸色微沉。萧景澜这话厉害,既表明北境稳固,又反问太子是否不信任禁军——若太子说是,则寒了禁军将士的心;若说不是,那增派萧景澜掌防务的理由就不成立。
“靖王殿下说笑了。”周成安皮笑肉不笑,“老臣只是忧心国事……”
“首辅忧心国事,本王感同身受。”萧景澜打断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双手呈上,“臣亦有本奏——弹劾吏部尚书周成安,结党营私、贪墨军饷、勾结邪教、谋害忠良,共二十四条大罪,请殿下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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