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月的探望,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未平息。
慕容烬接连几日都阴沉着脸,朝堂之上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几个奏对稍有迟疑的官员都被他厉声斥责,骇得满朝文武战战兢兢。
他依旧每日雷打不动地去昭华殿,却比以往更加沉默,只敢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贪婪又痛苦地描摹着慕容华的侧影,仿佛多看一刻都是煎熬。
慕容华将他的焦灼与隐忍尽收眼底,却仿若未见,
他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再给这头焦躁的野兽套上一重更牢固的枷锁。
时机很快来了。
是夜,狂风骤起,吹得窗棂呜呜作响,如同怨鬼夜哭。
子时刚过,昭华殿内突然传来一声凄厉压抑的惊叫,随即是瓷器落地的碎裂声!
一直如同石雕般守在殿外的慕容烬,几乎是破门而入!
内殿烛火昏暗,锦书吓得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而床榻之上,慕容华蜷缩在锦被中,墨发披散,浑身剧烈地颤抖着,脸色苍白如纸,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他双目紧闭,长睫如同风中的蝶翼般剧烈颤动,唇瓣被咬得失了血色,正无意识地发出破碎的、带着哭腔的呓语,
“……别过来……不是我……阿娘……救我……”
那声音破碎无助,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绝望,与平日里清冷疏离的模样判若两人!
慕容烬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几步冲到床边,想将人拥入怀中,却又怕惊扰了他,那只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颤抖得厉害。
“皇姐……皇姐!”他声音嘶哑,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醒醒!是朕!是朕在这里!”
慕容华似乎被他的声音唤醒,猛地睁开眼。
那双桃花眼里氤氲着未散的水汽,空洞而恐惧,在看清慕容烬的瞬间,非但没有平静,反而如同受惊的幼鹿般,猛地向床内缩去,扯过锦被紧紧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写满惊惶的眼睛。
“陛下……”他声音微弱,带着劫后余生的战栗,“臣……臣梦到……有人要毒死我……好多血……好多……”
他语无伦次,身体筛糠般抖动着,那脆弱无助的模样,瞬间击溃了慕容烬所有的理智和防线!
“不怕!皇姐不怕!”慕容烬再也顾不得什么界限,猛地坐在床边,隔着锦被,将那个颤抖不止的身子连同被子一起紧紧搂住!
他抱得那样用力,仿佛要将对方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用自己的体温去驱散那梦魇带来的寒意。
“朕在这里!朕在这里!谁也不能伤害你!谁也不能!”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承诺。
他能感受到怀中人儿的颤抖,能闻到他发间清冷的梅香混合着噩梦惊醒后的冷汗气息,这味道让他心疼得快要发疯,也让他那股毁灭一切的暴戾欲望升腾到了顶点!
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他没有保护好皇姐,让那些宵小之徒竟敢将手伸到昭华殿来!
让皇姐至今仍被那日的恐惧折磨!
他算什么帝王,他连自己最想保护的人都护不住,他恨不得立刻将那些潜在的、所有可能威胁到皇姐的人全都屠戮殆尽!
慕容华在他怀中,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和几乎勒断他骨头的力道,心底一片冰封的冷静,面上却适时地放松了一点点紧绷的身体,甚至将额头轻轻抵在了慕容烬的颈窝处。
这个细微的、近乎依赖的动作,像一道惊雷,劈中了慕容烬!
皇姐……在依靠他?!
巨大的狂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抱得更紧了,低下头,下颌轻轻摩挲着慕容华柔软的发顶,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虔诚,
“没事了……皇姐,都过去了……有朕在,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做噩梦了……朕发誓……”
他像哄着珍宝一般,笨拙地、一遍遍地安抚着。
慕容华在他怀中,声音闷闷地,带着残留的惊惧,如同梦呓般低语,
“那点心……好苦……他们说……是‘相思引’……无色无味……只会让人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地……死去……”
“相思引”三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慕容烬的耳中!
他浑身剧震!御医之前只说是混合了麻痹神经的毒物,并未查出具体名目!
而“相思引”,乃是前朝宫廷秘药,早已失传,其特性正是无色无味,令人沉沦梦魇,衰竭而亡!
皇姐怎么会知道?!是了,定是那梦魇太过真实,或是……皇姐在极度恐惧中,感知到了什么冥冥中的启示?
慕容烬来不及细想,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对方竟然动用如此阴损隐秘的毒药!这是非要置皇姐于死地不可!
“查!”他眼中血色弥漫,从牙缝里挤出森寒的字眼,“给朕查太医院所有典籍!查所有可能接触前朝秘方之人!朕要将他揪出来,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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