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你刚才说得对。”
赵十郎忽然开口。
院内瞬间一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刚刚还在为他担忧的苏宛月。
她有些意外,没想到赵十郎会突然认同自己。
“我们确实不能把村里人都得罪光。”
赵十郎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苏宛月的脸上,那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我们不仅不能得罪他们,还要……给他们一个天大的好处。”
“什么?”
这一下,连最支持赵十郎的楚红袖都懵了。
“十郎,你没发烧吧?给那帮白眼狼好处?他们也配!”
“是啊,十郎,他们刚才还骂你呢!”秦佳瑶也小声地附和,满脸不解。
赵十郎没解释,只是笑了笑。
他走到那堆狼尸旁,用脚尖踢了踢一具早已冻得僵硬的尸体。
“九嫂,你过来。”
秦佳瑶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
“这狼肉,你再看看。”
秦佳瑶蹲下身。
她伸出手指,在那暗红色的肌肉上轻轻按压,又凑近了,鼻翼微动。
她那远超常人的味觉和嗅觉,在这一刻成了最精准的鉴定器。
片刻后,她抬起头,秀眉微微蹙起。
“十郎,这肉……能吃。”
“但必须用滚水猛火,煮上至少一个时辰,把里面的血水和腥臊味都逼出来才行。”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而且,这些狼都是饿疯了的,肉里没什么油水,又老又柴。跟咱们之前吃的野猪肉,根本没法比。”
“我们自己,肯定是不吃的。”
秦佳瑶最后给出了专业结论。
赵十郎要的就是这句话。
“没错。”
他点了点头。
“这十几具狼尸,加起来上千斤肉。我们不吃,扔了,太可惜。”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嫂嫂,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但对村里那些连糠麸都快吃不上的人来说,这是什么?”
一句话。
嫂子们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
她们瞬间明白了赵十郎的意思!
对她们而言是难以下咽的废料,可对那些饥肠辘辘的村民来说……
那是能救命的粮食!
“十郎,你的意思是……”
苏宛月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她似乎已经窥见了这个计划的一角,心神剧震。
“升米恩,斗米仇。”
赵十郎的嘴角,终于扬起一个弧度。
“白白地给,他们不会感激,只会觉得理所当然,下一次,会更贪婪。”
“但如果,是让他们用东西来换呢?”
“用他们手里我们需要的,来换他们眼里能救命的。”
这个念头,像一道惊雷,在所有嫂嫂的脑海中炸响!
这不是施舍!
这是交易!
更是一场赵十郎稳赚不赔的阳谋!
他要用这些她们根本看不上眼的狼肉,去榨干整个村子的剩余价值!
“高……”
“实在是高!”
苏宛月看着赵十郎,那双总是雍容沉稳的眸子里,第一次爆发出一种近乎失态的光芒!
她出身自前朝的太傅之家,自幼耳濡目染的便是权谋之术。
可她所有的权谋,都建立在庙堂之上,建立在锦衣玉食之间。
而赵十郎的谋划,却植根于这最卑贱的泥土,植根于最赤裸的人性!
他哪里是在分肉?
他这是在收心!
他要用这上千斤的狼肉,把整个村子,都牢牢地绑在他的战车上!
“可是……他们刚刚才被你赶走,会回来吗?”二嫂柳芸娘还是有些担心。
“会的。”
赵十郎的语气里,是洞悉一切的平静。
“面子,在饿死的威胁面前,一文不值。”
他转过身,对着院墙的方向,陡然提高了声音。
“王二狗!赵三麻子!你们几个,还没滚远吧?”
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
死寂。
片刻之后,村口的方向,才传来王二狗又惊又疑的回应。
“赵十郎!你又想干什么!”
“想不想要肉?”
赵十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致命的诱惑。
“……”
那边彻底沉默了。
“想,就给老子滚回来!”
赵十郎说完,便不再理会,转身走回院中。
他知道,那几只苍蝇,一定会回来的。
果然。
片刻的功夫,王二狗五个人,又一次出现在了赵家大院的门口。
这一次,他们脸上的嚣张和愤怒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谄媚,是讨好,是近乎卑微的小心翼翼。
“十……十郎哥……”
王二狗搓着手,脸上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您……您叫我们回来,是有什么吩咐?”
称呼都变了。
赵十郎靠在门框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像在看几只摇尾乞怜的野狗。
“那十几头狼的肉,我们家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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