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十郎没有回头。
他也不需要回头。
身后,那数百名刚刚还想着将他家人推出去顶罪的村民,此刻正像一群被扼住咽喉的野狗,沉默而顺从地跟随着村正王守义,走向那座他们曾经又敬又怕的赵家堡。
恐惧,是世上最好的缰绳。
而他,就是那个亲手套上缰绳的人。
嫂子们快步迎了上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未曾消散的惊惶。
秦佳瑶的眼圈依旧泛红,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却又被他身上的气场压得不敢开口。
楚红袖紧紧握着刀柄,胸膛仍在剧烈起伏,那是被强行压制下去的凛冽战意。
唯有苏宛月,她站在众人身前,定定地看着他。
那双往日里沉静如水的眼眸,此刻波澜起伏,混杂着委屈,混杂着安心,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赵十郎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径直从她们身旁走过,仿佛她们只是路边的风景。
“三嫂,四嫂,八嫂,六嫂。”
他的声音平直如尺,只丈量任务,不附带情感。
被点到名字的四人浑身一震,立刻应声。
“在!”
“护卫队配合村正,将所有村民按十人一队编组。”
“三嫂,你负责指挥。天亮之前,我要看到山谷入口布满三道拒马。”
楚红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斩钉截铁地回答:“保证完成!”
这是她最熟悉,也最舒服的交流方式。
赵十郎的视线转向洛青青。
“六嫂,你辅助三嫂,负责陷阱。我要那些陷阱,简单,致命,并且可以快速复制。”
洛青青冷静地推算着:“人手足够,可以采用模块化设计,效率能提三倍。材料……”
“地窖里所有能用的木料和铁器,都给你们用。”赵十郎直接打断,“不够,就拆!先把祠堂旁边那几间空置的屋子拆了!”
拆祠堂旁的屋子?
众人心头皆是一跳。
但看到赵十郎那张没有任何情绪的侧脸,没人敢提出一个字的异议。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沈知微和钟离玥的身上。
“四嫂、八嫂,你们组织村民,在山谷入口,用巨石和土法水泥,给我建一道墙,彻底封死进村的路!”
这已经不是防御,而是要将赵家村彻底变成一座与世隔绝的堡垒!
沈知微的大脑已经飞速运转,条理清晰地开口:“石料可从后山开采,但运输需要大量人力和简易工具。水泥存量足够。”
钟离玥则接过了话头,声音清亮而坚定:“人手交给我。我会让他们明白,这堵墙是保所有人的命!就算是拿手抬,用肩扛,天亮之前,我也能让第一批石料堆到谷口!”
赵十郎的嘴角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很好。”
一声令下,整个赵家村,就如同一台被他重新启动的巨大战争机器,伴随着拆屋的巨响、开采的号子和妇孺的奔走,开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赵十郎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九嫂,带人准备热汤和干粮,送到谷口去。干活,就要让人吃饱。”
一直被忽略的秦佳瑶猛地抬头,用力点头:“嗯!我马上去!”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向堡内武备库。
整个过程,他没有给苏宛月一个字的交代,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苏宛月站在原地。
她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看着所有人都被调动起来,整个赵家堡像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在他的命令下轰然运转。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混杂着被忽视的酸楚,涌上心头。
她刚刚经历了人生中最恐惧的时刻。
她以为,他回来后,至少会有一句安慰。
哪怕只是一个肯定的点头。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就像一个冷酷的工匠,只是在检查自己的工具是否完好,然后便立刻投入了下一轮的锻打。
而她,似乎也只是其中一件,不那么重要的工具。
苏宛月的手,在袖中悄然攥紧。
不。
她不是工具。
她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转身,走向那群不知所措的村民家眷。
他主外,那她就主内。
她要让他知道,这台机器能够运转,不光是靠他拧动发条,更是因为有她在这里,为每一个齿轮上油!
……
武备库。
赵十郎挑出了九名在黑风寨之战中表现最勇猛,且精通马术的护卫。
王二狗赫然在列。
“主公,您吩咐!”王二狗激动得满脸通红,这是天大的荣耀。
赵十郎没有废话,指着墙角一堆缴获来的衣物。
“换上。”
那是黑风寨匪徒的制式黑衣,上面还带着洗不掉的血腥味。
九人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动手换装。
很快,九个赵家堡的护卫,就变成了九个凶神恶煞的“黑风寨余孽”。
赵十郎自己也换上了一身同样的黑衣,又从武器架上,取下了一把样式狰狞的环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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