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年十二月,北风渐紧,中原大地草木凋零,肃杀之气弥漫旷野。阿张带着阿幼朵,偏离了原本西去巴蜀的路线,一路北溯,深入河南地界。
沿途所见,虽无荆襄之地的繁华,亦少了两湖的湿润灵秀,黄土垄沟,村落稀疏,民生显见凋敝。战乱虽息未久,疮痍尚未平复,乡间多见荒芜田地,百姓面有菜色,眼神麻木。更令阿张心生警惕的是,途经某些偏僻村落时,他总能察觉到一丝极淡、却被匆忙掩盖的阴邪气息残留——那是圣教噬魂阵法特有的波动,虽经处理,却难逃他淬炼至极致的感知。
阿幼朵的表现更印证了他的判断。小丫头如今虽依旧沉默寡言,但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对污秽邪气的感应却越发敏锐。常常会突然停下脚步,扯住阿张的衣角,小脸发白地指着某个方向,用生硬的汉语夹杂着苗语词汇低语:“张叔……那里的土……味道不好,埋着……哭声。”或者“那边……有东西……吃过……很多害怕……”
循着这些零星却指向明确的线索,他们一路追踪至豫西一处名为“黑石岗”的荒僻山区。此地山石黢黑,植被稀疏,山势奇崛,透着一股蛮荒死寂之气。一踏入岗子范围,空气中的邪气痕迹骤然变得浓郁起来,却也更加混乱驳杂,仿佛不久前刚经历过一场剧烈的能量冲击或是匆忙的撤离。
“味道……很乱……很多……”阿幼朵紧紧跟在阿张身后,小手不自觉攥成了拳,身体微微发抖,显然此地残留的负面能量让她极为不适。
阿张放缓脚步,将她护在身后,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四周嶙峋的黑石和荒芜的山坳。他的听觉、嗅觉以及对能量流动的直觉提升到极致。风中带来了极细微的血腥味、焦糊味,还有一种法力激烈碰撞后残留的灼热与阴冷交织的怪异感。
“跟紧。”他低声吩咐,身形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向前掠去,阿幼朵咬牙努力跟上,步伐竟也比初时轻灵了不少,这段时日的跋涉和阿张偶尔的提点,让她开始本能地调整呼吸和步伐,以适应这种危险的环境。
越过一道陡坡,前方景象令两人目光一凝。
一片相对平坦的洼地中,赫然残留着一片狼藉的战斗痕迹。几块巨大的黑石被蛮力轰碎,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法器残片、烧焦的符纸灰烬,以及一滩滩早已凝固发黑的血液。打斗的双方显然都非善类,现场残留的气息既有圣教那种特有的、掠夺生机的阴冷邪煞,也混杂着另一种更为狂躁暴烈、引动地煞之气的力量。
阿张蹲下身,捻起一点泥土在指尖搓揉,又拾起一块焦黑的法器碎片,上面刻着残缺的邪阵符文,正是圣教常用式样。
“他们在这里和什么人动过手。”阿张沉声道,目光投向洼地深处,“看痕迹,圣教的人似乎没占到便宜,甚至可能吃了亏,走得很匆忙。”
阿幼朵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黑血,指向洼地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裂缝:“那里……有东西……下去了……很深的……坏味道。”
那裂缝隐藏在乱石之后,仅容一人勉强通过,向内望去黑黢黢一片,深不见底,一股阴寒夹杂着硫磺般的煞气从中隐隐透出。
阿张凝神感知片刻,确认入口并无即时陷阱,便对阿幼朵道:“在此等候,收敛心神,若有危险,以我教你的法门固守,高声示警。”
阿幼朵用力点头,乖巧地找了一处背风的巨石后躲好,双手结了一个阿张教她的、用于宁心静气的简单手印,努力对抗着周围环境带来的不适。
阿张身形一缩,如同游鱼般滑入那狭窄裂缝。通道初极狭,向下倾斜,但行进十余丈后,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巨大的地下溶洞。溶洞四壁皆是黝黑岩石,洞顶垂下无数嶙峋石笋,地面潮湿,散发着浓烈的硫磺与煞气混合的味道。而更令人心惊的是,溶洞中央,竟然矗立着一座完全由黑石垒砌而成的古老道观!
这道观规模不大,形制古拙,仿佛已与这溶洞融为一体,观墙斑驳,爬满了阴生的苔藓,观门紧闭,门上贴着的符箓早已褪色破损,却依旧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封印之力。观宇周围的地面上,刻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构成一个庞大的阵法,将整座道观笼罩其中。阵法之力引动着地底深处的煞气,丝丝缕缕的黑红色地煞之力如同受到吸引般,不断从地面渗出,汇入阵法之中,使得那封印之光明明灭灭,显得极不稳定。
而在道观门前,战斗痕迹更为明显,甚至可以看到几具穿着圣教服饰的残破尸体,死状凄惨,仿佛被巨力撕碎,又被煞气侵蚀。
“地脉煞穴……镇邪观……”阿张心中了然。这圣教余孽竟是胆大包天,试图打这处地脉煞穴的主意,却不知触动了何等存在,或是与镇守此地的力量发生了冲突,仓促退走。
他仔细勘察现场,发现那阵法虽主要是封印道观,但有一角似乎被圣教以邪法短暂篡改过,试图引导煞气为他们所用,却最终失败,反而可能加剧了此地煞气的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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