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巨大的黑幕,温柔却又带着几分不可言说的沉重,悄无声息地笼罩了雁门关。
风雪虽然暂时停歇,可那股子透骨的寒意,却像是凝固在了空气里,怎么也散不去。
追命,那个在刀尖上舔血,连鬼门关都敢闯几遭的汉子,此刻却被轻轻地接入了一间简陋却异常隐蔽的密室。
我瞅着那密室,布置得真是别出心裁,四周的墙壁像是都经过特殊处理,厚实得很,一丝声音都传不出去,也进不来,就跟个与世隔绝的小天地似的。
屋里头,只有一盏油灯,橘黄色的光影摇曳着,把屋子照得忽明忽暗,更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他刚被扶进来,整个人还有些站不稳当,摇摇晃晃的,就像刚从鬼门关边缘溜达了一圈回来似的。
我看到他那只曾经拿捏着链子的手,现在缠着厚厚的绷带,绷带下隐约可见被生生折断的指头,那伤口,光是看着就让人心里一抽。
疼不疼啊?
当然疼!
可他脸上那种恍恍惚惚的神情,却比肉体的疼痛更让人揪心。
那眼神,空洞得像是被掏空了什么东西,又像是在某个遥远的地方,还没回过神来。
我看着都替他心疼,这小子,铁骨铮铮的,到底经历了什么,能被折磨成这副模样?
记忆的潮水,从来都是不讲道理的,它说来就来,带着一股子冰冷的腥气,瞬间就把追命淹没了。
他想起了被俘的那些日子,那些暗无天日的时刻。
胡黑,那个眼神比毒蛇还阴冷的家伙,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带着他那套让人毛骨悚然的刑具,以及那句日复一日,像梦魇般缠绕耳边的问话:“陆寒是否知晓飞刀来历?”
那声音,粗嘎得像磨砂纸,一遍遍地刮擦着追命的耳膜,刮得他血肉模糊。
每当他摇头,或者眼神稍有闪烁,胡黑手里的鞭子,烙铁,或者是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古怪刑具,就会毫不留情地招呼上来。
那滋味,可真是生不如死啊!
每一次疼痛,都像是要把他的灵魂从身体里剥离出来,可偏偏,他还是撑了下来,凭着一股子不肯服输的劲儿。
但真正让他心底发凉的,还不是那些皮肉之苦。
有一天,胡黑那家伙,嘴角勾着一抹恶意的弧度,像是在看一出好戏似的,把他拖进了一间更加隐秘的密室。
那房间啊,阴冷潮湿得厉害,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霉味和纸张特有的陈腐气味。
追命抬眼一看,瞬间就愣住了——简直是触目惊心!
那四面墙壁上,密密麻麻地,竟然挂满了陆寒这些年讲过的评话手稿!
我告诉你,那一刻,追命的心脏都差点停跳了。
从他最近在雁门关讲的那些慷慨激昂的《破阵乐》相关评话,到更早些年在汴梁城里,那些市井传奇的小说段子,甚至连十年前,陆寒在无锡城郊那个破茶馆里,随意讲的《聂隐娘》的提纲,都赫然在列!
每一张手稿,都用细密的针脚,钉在墙上,像是一张张活生生的证据,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可怕的事实。
有些手稿边缘已经发黄,有些字迹甚至因为时间太久,而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可那笔锋,那行文习惯,追命化成灰也认得出来,那绝不会错,就是陆寒的字迹!
这简直比酷刑还让人心里发毛,像是被扒光了扔在大街上,所有的秘密都被人洞悉,那种无处遁形的恐慌感,直冲脑门。
胡黑那厮,看着追命震惊的模样,脸上笑得更欢了,那笑声,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一寸寸地割着他的心。
他根本没问陆寒“飞刀来历”是不是真的,他只是在反复确认,陆寒是不是真的“隐世”了。
这哪儿是审讯啊?
这分明是炫耀,是示威,是在告诉他们:陆寒的一切,我们都知道,我们掌控着他!
那一瞬间,追命的大脑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炸裂了,所有的碎片重新拼凑,他猛地惊觉,这不是简简单单的渗透!
楚相玉那个老狐狸,根本不是因为陆寒破了什么案子,也不是怕他查出什么秘密,更不是在意他那什么隐世谋士的身份!
他猛然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绝望后的清醒,死死地盯着陆寒,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样,带着一股子浓烈的不甘与惊恐:“他们不是怕你破案……是怕你说出去。”
他想说的是,楚相玉根本就没把陆寒放在眼里,他只是担心陆寒这个“说书人”的嘴,担心他把那些被刻意掩盖的真相,通过说书的方式,一字一句地,毫无保留地讲给天下人听!
这才是楚相玉最害怕的!
因为,一旦故事的真相被揭露,人心就会动摇,军心就会瓦解,他楚相玉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将毁于一旦!
陆寒闻此言,原本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此刻也像是凝结了霜雪,透着一股子沉甸甸的压抑。
他沉默了,密室里,除了油灯微弱的火苗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就只剩下两个人压抑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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