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发出声音,却不是我说的。
那句话像从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湿冷的回音:“别让她出来。”
我没有迟疑。手指已经摸到了口袋里的芯片,还有老园丁塞给我的那把旧钥匙。它边缘粗糙,像是被人用锉刀一点点磨出来的。我记得他握着我的手时那种干枯的触感,像枯枝搭在皮肤上。他说过一句话,我一直没懂:“巢门只认流过血的孩子。”
现在我懂了。
我咬破指尖,将血抹在钥匙齿纹上。一滴就够了。金属微微发烫,像是吸进了什么。
相机还在胸前震动,自动连拍功能又启动了。我用力按下关闭键,但它只是停了一秒,又开始闪光。银链贴着我的小腿往上爬,速度比之前快。它知道我要去哪。
我冲向B3夹层的维修电梯口。门被铁皮封死,锈迹斑斑。我把钥匙插进去,转了一下。
咔。
一声轻响,像是锁芯里有什么东西断了。铁皮门自动滑开,露出后面狭窄的井道。里面没有灯,只有一条垂直向上的梯架,通向看不见的高处。
风从上面吹下来,带着一股陈年的灰尘味。
我踩上第一级台阶时,相机突然炸出一道强光。画面定格在顶楼走廊——全是镜子。无数个我站在镜子里,从七岁到三十二岁,站成一排。她们都看着我,嘴唇微动,却没有声音。
我知道那是陷阱。镜面会共振,会诱导人走向中心。一旦踏入那个区域,意识就会被拉进循环。
但我必须上去。
我关掉相机电源,把它塞进风衣内袋。银链已经爬到肩膀,贴着锁骨缓缓移动,像是在测量距离。我顺着梯架往上爬,手心出汗,每一步都踩得极稳。
爬了大概十分钟,头顶出现一扇小门。我推了一下,没动。再用钥匙插入门缝,轻轻一撬。
门开了。
顶楼空间比我想象中大。整面墙都是镜面,地面是黑色石板,反着幽光。中央悬浮着一个全息影像——林晚。
她穿着酒红丝绒裙,发间别着珍珠发卡,嘴角挂着笑。那笑容很熟,是我小时候在相册里见过的“妈妈”的表情。
“念念,”她说,“你终于来了。”
我没说话,往前走了一步。
脚下的影子忽然变了。不是跟着我动,而是先于我抬起脚,迈出去半步。我停下,它也停。我转身,它却继续往前走,走进一面镜子,消失了。
镜中的我开始动起来。七岁的蹲在地上玩玻璃弹珠,十四岁的靠墙看书,二十五岁的抱着相机发呆……她们全都转过头,齐声说:“回家吧。”
声音不大,但钻进耳朵里就散不开。
我闭上眼,凭着风衣下摆的摆动判断气流方向。空气从右侧偏南的位置流动最明显,那里应该是出口或通风口。我回忆第六舱少女敲击玻璃的节奏——一下,两下,三下,慢半拍。
我按那个频率迈步。
左脚,右脚,停顿。左脚,右脚,停顿。
走到第三步时,耳边传来细微的嗡鸣。我知道,那是镜面即将共振的前兆。
我猛地睁眼,举起相机,对着中央影像连拍三张。
第一张,影像晃了一下。
第二张,她的轮廓开始扭曲,像信号不良的画面。
第三张,闪光引爆了镜面电路。整片墙壁爆出一阵电火花,镜子接连炸裂,碎片如雨落下。全息投影瞬间熄灭。
寂静。
我喘着气,站在原地。碎玻璃扎进鞋底,有点疼,但我没动。
然后,背后传来脚步声。
很轻,像是赤脚踩在石板上。
我转身。
林晚站在我身后不到两米的地方。不是投影,是实体。她的脸和镜中一样,但眼神不一样。那是一种近乎贪婪的温柔,像是看着失而复得的玩具。
“你知道吗?”她说,“我试了六次。六个孩子,都不行。只有你,活到了今天。”
她抬起手,指尖夹着一枚珍珠发卡。
“第七号容器,唯一能承载完整母体的存在。你不是林镜心,也不是林念。你是我的延续。”
我没后退。
她忽然扑上来,速度快得不像人类。发卡刺向我的后颈,我侧身躲开,但还是被划出一道血痕。痛感让我清醒。
视野分裂了一瞬。
一边是顶楼,满地碎镜;一边是1997年的手术台,穿白大褂的医生喊着:“第七号容器!你该在营养舱里!”
我咬住嘴唇,用疼痛锚定现实。
耳后的疤痕开始发烫,像是有电流穿过。我想起那天手术刀划伤左耳的感觉——剧痛,窒息,还有那一声尖叫。不是别人的,是我的。
我不是容器。
我是那个被切开的人。
我故意松手,让相机掉在地上。林晚果然俯身去捡。就在她弯腰的瞬间,我抽出藏在风衣内衬的胶卷暗盒,狠狠砸向她的脸。
“啪!”
胶卷断裂,银盐粉末洒出来,在残余灯光下闪出一片白雾。她闷哼一声,后退几步,抬手遮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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