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董店收了面铜镜,当晚就梦见个穿红旗袍的女人。
她递给我一枚玉簪:“请把它还给该还的人。”
醒来时,我手里真的攥着那支簪子。
按照线索找到老宅,开门的老人见到簪子痛哭失声。
“她终于肯原谅我了…”
可当我转身要走时,老人拉住我:
“既然接了她的因果,就得替她看完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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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旧货”的招牌在巷子口歪歪扭扭地挂着,被江南特有的潮湿空气浸得边缘发霉。我推开“承古斋”那扇沉得像是百年老木的店门,门轴发出了一声漫长而痛苦的呻吟,仿佛不情不愿地惊醒了这满室的沉寂。
店里光线昏沉,只有一缕斜阳从高处的气窗挤进来,勉强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带着陈腐纸墨和木头霉味的尘埃。四壁都是顶到天花板的博古架,塞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瓶瓶罐罐、泛黄的字画卷轴、缺了口的瓷碗、锈迹斑斑的铜钱……拥挤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柜台后面,老板老陈正就着那点微弱的光线,拿着一块麂皮,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个灰扑扑的陶俑,头也没抬。
“随便看,价格好说。”
我应了一声,目光在那些蒙尘的旧物间逡巡。这地方我来过几次,偶尔能淘到点有意思的小玩意。今天没什么明确目标,只是习惯性地走走看看。架子深处堆着些显然不受待见的东西,破损严重,或者样式普通。我的手指无意间拂过一堆杂乱的铜器,冰凉的触感。
然后,我碰到了它。
它被埋在几枚生锈的铜镜和一把断成两截的青铜剑下面,入手异常沉重。我把它抽出来,是一面巴掌大的圆形铜镜。镜钮作蟠龙形,锈蚀得有些模糊,但龙身的鳞片纹路还隐约可见。镜背靠近边缘处,阴刻着一圈细密繁复的缠枝莲纹,那工艺极为精湛,枝叶缠绕翻转,透着一种古拙而神秘的气息。只是镜身布满了暗绿色的铜锈,像是凝结了太多无法言说的岁月。
最引人注目的是,镜面并非光滑的铜片,而是某种特殊的合金,打磨得极为光洁,即使蒙着厚厚的灰尘和氧化层,依然能隐隐约约映出人影,只是那影像扭曲不定,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
“老板,这个怎么卖?”我把铜镜递到柜台。
老陈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擦他的陶俑:“哦,那个啊,搭头。前几天收一批货,人家硬塞的。看着老,宋左右的吧,品相太差,没人要。你喜欢,给三百块钱拿走吧。”
三百块。这价格低得有点出乎意料。以这铜镜的形制和工艺,哪怕品相差,若真是宋镜,也不止这个数。我摩挲着镜背上冰凉的缠枝花纹,那种沉甸甸的质感,不单单是重量,更像是一种……执念。
“行,我要了。”我没多犹豫,掏了钱。隐约觉得,老陈在接过钱的时候,眼神似乎在我脸上多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有点什么东西,太快了,我没捕捉到。
把铜镜塞进随身的帆布包里,走出承古斋。外面的天光依然亮着,但那股子莫名的阴冷感,好像从铜镜上沾染了过来,迟迟没有散去。
回到城郊租住的单身公寓,天色已经擦黑。我把铜镜随手放在书桌上,和一堆设计图纸、专业书籍挤在一起。现代化的简约风格房间里,陡然多了这么一件古旧阴郁的东西,显得格外扎眼。
草草吃了外卖,洗漱完躺上床,明明身体疲惫,脑子却异常清醒。窗外的路灯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墙上投下一道苍白的光带。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空调运转的低微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然后,我就看到了她。
不是突然出现,更像是雾气缓缓凝聚。就在我的房间里,床尾的位置,站着一个女人。穿着一身极其合体的暗红色旗袍,缎面在昏蒙的光线里泛着幽微的光泽,领口高耸,勾勒出纤细的脖颈。旗袍上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和我买回来的那面铜镜背后的花纹,一模一样。
她梳着旧式的发髻,鬓边簪着一朵小小的、同样是暗红色的绢花。脸上像是蒙着一层纱,五官模糊不清,但能感觉到一种极深的哀戚,沉甸甸地弥漫开来,压得我胸口发闷。
她朝我走了过来,脚步无声。越来越近,我能看到她垂在身侧的手,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指甲却涂着蔻丹,红得刺眼。
她停在我的床边,微微俯身。那股陈旧檀香混合着尘土的味道,变得更加清晰。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那只苍白的手,将一件东西,轻轻放在了我的心口位置。
触感冰凉,坚硬。
那是一支玉簪。通体洁白,是上好的羊脂玉,簪头雕刻成一朵半开的玉兰花,花瓣柔润,工艺极为传神。
“请把它……”她的声音响了起来,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钻进我的脑海,带着空洞的回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水底传来,“……还给该还的人。”
我猛地惊醒,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碎胸骨。冷汗瞬间湿透了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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