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汴京,寒意渐浓,清晨的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子,扑在“小满糖坊”的窗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天刚亮透,糖坊里就已经忙活开了,学徒们围着灶台,有的揉面,有的切桂花,蒸腾的热气混着甜香,驱散了窗外的冷意,也让这座刚经历过砸店风波的糖坊,重新焕发出往日的生机。
王二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踩着积雪走进糖坊,刚进门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气裹住,冻得通红的脸颊瞬间暖了过来。他拍了拍身上的雪,把布包往账房的桌上一放,里面的算盘珠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这是他跟苏小棠学记账后,特意托人打制的新算盘,红漆木框,算珠圆润,他宝贝得不行,每天都背着上下班。
“王二哥早!”几个学徒见他进来,都笑着打招呼。
王二点点头,脸上却没像往常一样露出大大咧咧的笑容,反而皱着眉,目光扫过忙碌的学徒们,最后落在一个生面孔上。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件半旧的青布长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正低着头,帮着往灶台上递面粉,动作看起来有些生疏,眼神却时不时地往账房的方向瞟。
“你是新来的?”王二走过去,双手叉腰,语气带着几分审视。
年轻人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是……是王二哥吧?我叫陈六,昨天刚过来的,是林老板让我来跟着学熬糖的。”
“陈六?”王二眯了眯眼,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近来的学徒名单,确实有这么个人,是小满前几天从城外招来的,说是家里穷,想找个活计糊口。可不知怎么,王二看着眼前这个陈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的手虽然有些薄茧,却不像是干过粗活的样子,尤其是那双眼睛,太亮了,亮得有些刻意,不像其他学徒那样,要么带着憨厚,要么带着对手艺的好奇。
“嗯,好好干。”王二没再多问,转身走向账房,心里却留了个心眼。自从上次陈老板派人砸了糖坊,他就变得格外警惕,总觉得那老狐狸不会就此罢休,指不定还会耍什么花招。
账房里很安静,只有一张八仙桌,桌上摆着算盘、笔墨纸砚,还有一个厚厚的账本——那是联盟的“用料台账”,记录着所有联盟成员的糖料采购、果子制作和销售情况,是联盟的命脉,也是陈老板最想得到的东西。王二走到桌前,小心翼翼地翻开账本,指尖拂过密密麻麻的字迹,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这账本是他和苏小棠一起整理的,为了方便记账,苏小棠还教了他一套简单的记账方法,比如用“○”代表糖料,用“△”代表面粉,用“□”代表桂花,每一笔收支都记得清清楚楚,连小数点都不差。王二以前最烦这些咬文嚼字的事,可现在,他却觉得这账本比什么都重要,每天早上都要花一个时辰核对一遍,生怕出一点差错。
“王二哥,林老板让我来拿点面粉,灶台那边不够了。”门外传来陈六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王二合上账本,把它放进抽屉里,还特意上了锁,才转身开门:“面粉在仓库,你自己去拿,记得登记一下,拿多少,用在哪,都要写清楚。”
“好嘞,谢谢王二哥!”陈六笑着应道,目光却飞快地扫过桌上的抽屉,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然后才转身走向仓库。
王二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皱得更紧了。刚才陈六的眼神,他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在看那个装账本的抽屉!他心里“咯噔”一下,一个念头瞬间冒了出来:这个陈六,会不会是陈老板派来的奸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王二没有回账房,而是悄悄跟在了陈六身后。仓库里堆满了糖料、面粉和桂花,陈六走到面粉堆前,拿起一个袋子,装了半袋面粉,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假装在登记,眼神却四处张望,手指还在面粉袋上摸索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王二躲在门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的怀疑越来越深。他悄悄退了回去,回到账房,打开抽屉,看着里面的账本,陷入了沉思。如果陈六真的是奸细,那他肯定是冲着账本和客户名单来的,要是让他把这些东西偷走,联盟的所有秘密就都暴露在陈老板面前了,到时候,陈老板肯定会趁机打压联盟,后果不堪设想。
“不行,绝不能让他得逞!”王二握紧了拳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他想起苏小棠教他记账时说的话:“账本是生意的根,根要是没了,生意就做不长久了。”他还想起小满信任的眼神,想起联盟成员们期待的目光,心中涌起一股责任感——他现在是联盟的账房先生,一定要保护好账本,不能让大家失望。
王二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空白的账本,又拿出笔墨,按照原来的账本格式,抄了一份假账本。假账本上的字迹和真账本一模一样,只是把里面的糖料来源、采购价格和客户名单都改了,比如把皇宫特供的甘蔗改成了普通的甘蔗,把高价的采购记录改成了低价,把重要的客户名单改成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商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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