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永熙城,天高气爽,正是跑马击球的好时节。
城西皇家马球场内,彩旗招展,人声鼎沸。
今日是安阳长公主府举办的秋日马球会,京中勋贵子弟、名门闺秀几乎齐聚于此。
空气中混合着青草的涩味、尘土的飞扬气息,以及名媛贵妇们身上传来的阵阵馥郁香气。
看台之上,衣香鬓影,珠环翠绕,窃窃私语与清脆笑语不绝于耳。
沈昭昭随着沈承运和王氏坐在位置靠中的看台上。
她今日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鹅黄色胡服,窄袖收腰,下配同色长裤与麂皮小靴,长发利落地绾成单髻,只簪了一支简单的金镶玉步摇,既不失贵女风范,又添了几分寻常闺秀少有的英气。
这身打扮在满座罗裙广袖中,显得格外清爽利落,引来不少注目。
她安静地坐着,目光却专注地投向场上激烈的角逐。
场上,红蓝两队骑士正纵马驰骋,争夺那枚小小的木制马球。
马蹄声如雷鸣,踏起阵阵烟尘。
球杖挥舞间,力量与技巧碰撞,充满了阳刚的力与美。
永熙城崇尚文雅,多数闺秀对此等激烈运动只是看个热闹,或专注于交际,或用手帕掩着口鼻,嫌尘土太大。
但沈昭昭不同,她看得极其认真,眼神锐利,仿佛能穿透飞扬的尘土,看清每一次传接配合、每一个战术意图。
“红队左侧那人,控马极稳,但出球时机总是慢了一瞬,与队友配合欠缺默契。”
沈昭昭看得入神,不觉低声对身旁的蕊珠点评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落入邻座几人耳中。
恰在此时,红队一次精妙的传递,球穿过两名蓝队队员,直扑球门,却被蓝队守门员险险拦下。
看台上一片惋惜与喝彩交织。
“可惜了!方才那球若再快半分,直传右路空档,必进无疑!”
一个清脆响亮的女声自身侧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遗憾。
沈昭昭循声望去,只见邻座一位身着火红色骑装、身形高挑的少女正拍案而起,眉宇间带着一股寻常闺秀没有的飒爽之气。
她五官明丽大气,眼神明亮锐利,正是镇国大将军凌不疑的嫡女,凌香。
凌香显然也听到了沈昭昭方才的点评,此刻目光灼灼地看过来,带着几分惊讶与探究:“你也懂马球?”
她语气直接,毫无寒暄客套。
沈昭昭心中微动,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羞赧与坦然,起身微微福了一礼:“凌小姐。只是略知皮毛,胡乱点评,让凌小姐见笑了。”
“胡乱点评?”
凌香挑眉,几步走到沈昭昭面前,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她,目光在她那身利落的胡服上停留一瞬,
“我看你点评得挺在点子上。红队那个左前锋是兵部李侍郎家的老二,马术是不错,就是脑子转得慢,跟他哥差远了!”
她语气爽利,带着将门虎女特有的直率。
沈承运与王氏见状,连忙笑着与凌香打招呼。
凌家是将门之首,地位尊崇,凌香虽为女子,却因自幼受父兄熏陶,骑射兵法皆通,在永熙城贵女中是个特立独行的存在。
“沈小姐不必拘礼。”
凌香随意地摆了摆手,注意力显然还在马球和沈昭昭身上,
“我看你与那些只会尖叫捂眼睛的娇小姐不同。你说,接下来蓝队该如何破解红队的围堵?”
沈昭昭见凌香性情如此爽直,心知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她不再过分谦逊,目光重新投向赛场,略一思索,便清晰地说道:“红队如今采取合围之势,企图阻断蓝队中路的推进。蓝队若想破局,不应硬闯,可派一骑术精湛者,自边路快速迂回,吸引红队部分注意力,中路趁机将球分给右翼,利用右翼那名队员的速度,直插空档。”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虚点着场上的位置。
凌香听得眼睛发亮,抚掌笑道:“妙啊!正是这个道理!声东击西,避实就虚!你这见解,比场上有些只会蛮冲的蠢货强多了!”
她口中的“蠢货”,显然包括了某些勋贵子弟。
她拉着沈昭昭重新坐下,兴致勃勃地讨论起场上的战术,从马匹的优劣到队员的配合,无所不谈。
沈昭昭虽不能暴露自己真正的见识,但凭借在醉仙楼周旋各色人等练就的敏锐观察力,以及顾玄夜曾让人教导过的粗浅兵法和骑射常识,每每都能接上凌香的话,并提出一些看似源自“江南见闻”实则切中要害的见解。
“我在江南时,曾见过蕃商带来的海外图册,上面有种阵法,与这马球战术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沈昭昭适时地抛出一些新奇却不突兀的观点,引得凌香啧啧称奇。
“想不到沈妹妹你深居简出,竟有这般见识!”
凌香看沈昭昭的眼神彻底变了,从最初的惊讶探究,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亲近,
“我最烦那些扭扭捏捏、说句话都要绕三个弯的所谓才女,没劲透了!像妹妹这般,既能品诗论画,又能看懂马球、言之有物的,才是真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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