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天气说变就变。
前一刻还是春光融融,转眼间便阴云密布,一场急雨哗啦啦地落下,敲打着琉璃瓦,溅起细碎的水花,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与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这突如其来的雨,打乱了许多妃嫔赏春的兴致,却也加速了某些事情的发酵。
听雨阁内,王美人正对镜欣赏着自己新上身的月白软烟罗留仙裙。
料子柔滑,剪裁合体,她自觉穿上后平添了几分清雅气质,正美滋滋地想着明日若天晴,定要穿着去御花园好生走动一番,让众人都瞧瞧她这“得来不易”的好料子。
然而,不过半日功夫,王美人便觉得身上有些不对劲。
起初只是脖颈、手臂处有些微痒,她只当是春日花粉过敏或是新衣裳浆洗未净,并未在意。
可到了傍晚,那痒意非但未消,反而蔓延开来,皮肤上开始出现一片片细小的、凸起的红疹,看着甚是骇人。
“哎呀!小主!您这身上……”
贴身宫女首先发现了异状,惊叫出声。
王美人对着铜镜一照,也被自己身上的红疹吓了一跳,又痒又慌,连忙道:“快!快去请太医!”
值守的太医院正好轮到一位姓张的太医,此人医术平平,却是个懂得察言观色、且早年其家人曾受过沈家商号的暗中相助。
他被急匆匆请到听雨阁,仔细查看了王美人的症状。
那红疹看起来确实像是接触性皮炎或过敏所致,不算严重。
但张太医早已得了流云殿隐晦的提点,心中自有计较。
他捻着胡须,沉吟半晌,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王美人,”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与谨慎,
“您这症状……看似寻常红疹,但发得如此之急,且分布……恕微臣直言,倒有些像……像某些药物接触皮肤后,引发的初期中毒之兆啊。”
“中毒?!”
王美人闻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声音都变了调,
“怎么会中毒?本小主近日饮食皆与往常无异……”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身上那件崭新的月白留仙裙上。
这料子……这料子是柔婕妤转赠的,据说是……是皇后娘娘赏赐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
难道……难道是这料子有问题?
是皇后?还是柔婕妤?
就在王美人惊疑不定、六神无主之际,关于她突发急症、疑似中毒的消息,已如同长了翅膀般,在后宫悄然传开。
而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某些“有心人”的推波助澜。
流云殿内,江浸月正临窗听雨,手捧香茗,神色恬淡。
蕊珠从外面快步进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江浸月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预料之中的冷光。
她起身,对云卷吩咐道:“去库房将前日皇后娘娘赏赐的那些料子,尤其是那匹月白色的,都取出来。”
很快,料子被搬到了殿中。
江浸月走到那匹月白软烟罗前,伸出指尖,轻轻拂过料子表面,眉头微蹙,仿佛在感受着什么。
随即,她收回手,对身旁的蕊珠和几个心腹宫人,用一种恰好能被殿外偶尔经过的宫人隐约听到的、带着几分疑惑与后怕的语气,轻声叹道:“说起来,王美人身上那料子,与本宫得的这匹,看着倒是一般的颜色质地,皆是皇后娘娘同一批赏下来的恩典……怎会如此巧合,她穿了便身子不适?莫非是这批次料子在织造或染制时,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若真是如此,本宫未曾动用,倒是侥幸了……只是可怜了王美人……”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没有直接指控任何人,只是表达了对“巧合”的疑惑,对王美人的“同情”,以及一丝对自己未曾动用的“庆幸”。
然而,那“皇后娘娘赏赐”、“同一批恩典”、“料子不干净”这几个关键词,却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在听到只言片语的宫人心中激起了千层浪。
流言如同瘟疫般在后宫迅速蔓延、变形。
“听说了吗?王美人中毒了!”
“是因为穿了皇后赏的料子做的衣裳!”
“真的假的?皇后娘娘赏的料子怎么会有毒?”
“谁知道呢……也许是下面人办事不力,也许是……唉,不好说啊……”
“柔婕妤也得了一匹同样的,幸亏没穿,不然……”
“这也太巧了吧?偏偏是得了皇后赏赐料子的人出事……”
各种猜测、怀疑、惊恐的情绪在妃嫔中弥漫开来。
没有人敢明指皇后,但那种无声的质疑和恐惧,比任何直接的指控都更具杀伤力。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楚天齐耳中。
他正在批阅奏章,闻听后宫竟出了疑似中毒之事,且牵扯到皇后赏赐,顿时龙颜大怒!
“岂有此理!”
他一掌拍在御案上,震得笔墨纸砚俱是一跳,
“后宫之地,竟有人行此阴毒手段!高德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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