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年深秋的惠州郊区,甘蔗林长得比人还高,叶子像锋利的刀片。成小驴从倾覆的货车里爬出来时,脸颊被划得火辣辣疼,血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滴,混着汗水淌进衣领。驾驶室已经变形,老杨被卡在方向盘和座椅之间,胸口的工装被血浸透,血沫从他嘴角往外冒,每喘一口气都带着“嗬嗬”的声响。
“跑……快跑……”老杨抓住成小驴的手腕,指节用力得发白,把一枚染血的栀子花徽章塞进他掌心,“去三屯街……找韩家姐妹……”
话还没说完,他头一歪,昏了过去。
警笛声从公路方向逼近,越来越响,像催命的鼓点。成小驴咬着牙,最后看了眼变形的货车,转身滚进旁边的灌溉渠。浑浊的水流裹着泥沙,冰凉地裹住他的身子,顺着渠水往下冲,栀子花徽章硌在掌心,尖锐的边缘刺得他生疼,像于莉留在他身上的烙印,提醒他不能停下。
不知道漂了多久,成小驴抓住渠边的野草,挣扎着爬上岸。他站在陌生的街角,脑袋发懵,身上的工装又脏又破,沾满了泥沙和血迹。晾衣绳横跨小巷,女工们的内衣、床单像万国旗似的飘荡,风一吹,布料哗啦啦响。空气里飘着炒米粉的焦香,混着劣质香水的甜腻,还有股说不清的汗味,热烘烘地裹着他。
他晕头转向地往前走,脑子里全是老杨的话和警笛声,没注意前方有人。“砰”的一声,他撞翻了个水果摊,橘子、苹果滚得满地都是,摊主是个络腮胡大叔,气得脸通红,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蒲扇大的拳头扬起来就要落下:“你瞎了眼啊!赔我水果!”
“阿叔,住手住手!”
清脆的女声突然响起,像冰镇汽水似的,带着股甜劲。成小驴抬头,看见个穿碎花裙的女孩挤进来,她梳着高马尾,额前留着碎刘海,眼睛亮得像星星,手里攥着张十块钱,不由分说塞进摊主手里:“对不起对不起,这是我同学!他今天考试考砸了,脑子有点懵,我替他赔你钱!”
摊主捏着钱,脸色缓和了点,嘟囔着“下次看着点路”,弯腰去捡水果。女孩也跟着蹲下来,马尾辫扫过成小驴的手背,带着股柠檬洗发水的味道,清新得很。她捡橘子的动作又快又利索,还不忘瞪成小驴一眼:“你傻站着干嘛?帮忙捡啊!”
成小驴赶紧蹲下来,手指刚碰到橘子,就被女孩踹了一脚小腿:“轻点!别把橘子皮蹭破了,阿叔还要卖呢!”她的力气不大,却带着股刁蛮的劲儿,让人没法生气。
捡完水果,女孩拽着成小驴的手腕就跑,跑得飞快,碎花裙的裙摆扬起又落下,像只花蝴蝶。“你是昌隆厂的?”她回头看了眼他工装上的厂徽,挑眉道,“跟我来,这儿不安全。”
成小驴被她拽着,一路钻进录像厅的后门。狭小的放映间里,烟雾缭绕,放着老电影,屏幕的光忽明忽暗。另一个女孩正坐在角落里整理碟片,她和碎花裙女孩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戴着副黑框眼镜,看着更文静些,手里还拿着支笔,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呼——”碎花裙女孩松开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把毛巾扔给成小驴,“擦擦吧,你这模样,跟被人揍了似的。我叫韩小霞,这是我双胞胎妹妹韩小红。”
韩小红推了推眼镜,目光锐利得像刀子,上下打量着成小驴,没等他说话就先开口:“老杨出事了?”
成小驴心里一紧,摊开手掌,染血的栀子花徽章躺在掌心,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光。韩家姐妹对视一眼,突然同时动作——韩小霞“哗啦”一声拉下卷帘门,把外面的噪音和光线都隔绝开来;韩小红弯腰掀开地板上的暗格,里面露出一堆监控设备,屏幕亮起来,泛着蓝幽幽的光。
“我们是老杨的侄女。”韩小霞拿起医药箱,拉着成小驴坐在凳子上,用棉签蘸着碘伏给他擦手臂上的擦伤,力道有点重,疼得成小驴龇牙咧嘴,她却毫不在意,“他一直在帮白姐做事,我们负责在这边接应。”
“嘶——你轻点!”成小驴忍不住喊。
韩小霞瞪他一眼:“怕疼啊?这点伤算什么?老杨还在货车里呢!”话虽这么说,她的动作还是轻了点。
暗格里的监控设备启动,屏幕上显示着街角各个方位的画面,成小驴看见刚才那个水果摊摊主,正被两个便衣警察询问,手指还指着他们刚才跑走的方向。韩小红飞快地敲着键盘,屏幕上的画面切换来切换去,最后停在一段录像上——是昨天深夜的昌隆厂车库。
画面里,刀疤脸带着几个江西仔,鬼鬼祟祟地钻进货车底下,手里拿着扳手,在刹车管上捣鼓着什么。“他们在货车刹车管上动了手脚。”韩小红的声音很冷静,“但要杀的不是你。”
她把画面放大,成小驴清楚地看见,副驾驶座底下粘着个黑色的装置,上面有红色的指示灯——是炸弹!原来目标从来不是他,而是经常跟车的老杨。
“这群混蛋!”韩小霞气得攥紧拳头,手里的棉签都被捏断了,“白姐早就说过,刀疤脸和陈老板是一伙的,没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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