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驰的高铁上,王鸿飞靠在窗边,窗外是不断向后飞逝、模糊成一片的风景,就像他此刻理不清的烦乱心绪。
那份被拒绝的不快,不像惊涛骇浪,反而更像鞋子里一颗顽固的沙砾,细碎,却持续不断地硌着他,提醒他那份难以言说的失落。
他清晰地回想起昨天清晨给林晚星打电话的情景。那时晨光熹微,他特意选了她刚醒的时间,连语气都精心调试过。
“晚星,周末有空吗?”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脑海里已经不受控制地勾勒出她接到邀约时,那双瞬间被点亮的、弯成月牙的眼睛。
电话那头,林晚星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柔软,却精准地捕捉到了他语调里的微澜:“鸿飞哥,听起来你心情不错,有好事?”
“带你去苏州玩?”他抛出诱饵,想象着她可能会开心地轻呼一声,然后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他甚至提前看好了几家评价不错的苏帮菜馆和隐于小巷的茶室。
在林晚星心里,王鸿飞是目标感极强的人,刚在森森总部立足,百事待兴,突然邀约游玩实在蹊跷。她带着点疑惑笑道:“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去苏州了?是……出差顺带吗?”
王鸿飞知道瞒不过,便说了实话。还是那幅阴魂不散的《落英》。他将自己的市场分析和盘托出,包括找到作者苏教授的计划。
“苏州是个好地方,园林精巧,吴侬软语。工作办完,正好带你去逛逛,散散心。”他试图将公事包装成一次浪漫旅行,心底那份“想与她分享”的念头,远比“需要她陪同”要强烈得多。他渴望的是这段旅程里有她的笑声。
林晚星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那短暂的几秒钟,在他耳中仿佛被无限拉长。“鸿飞哥,下周去行吗?这周末……恐怕不行。”
“下周?”王鸿飞皱眉,心里那点期待的火苗像是被冷风吹了一下,骤然摇曳,“下周公司年会就进入倒计时了,忙得脚打后脑勺,这周末是年前最后的机会。”
“可是……”林晚星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歉意,但更明显的是另一种情绪——一种即将踏入新领域的、纯粹的兴奋,“这周末,我要和沈老师、蒋老师,还有班长许原,一起去北京参加全国心血管病学术年会……”
王鸿飞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沈老师”三个字不再是细针,而像一块突如其来的冰,塞进了他的胸口,带来一阵收缩的凉意。
他握着手机,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喉结滚动了一下,面上却迅速筑起云淡风轻的堤坝:“哦,这样啊。没空就算了,你去吧,好好参会学习。学习……也是好事。”他甚至刻意让尾音上扬,显得毫不在意,然后便近乎仓促地挂了电话,仿佛慢一秒,那份镇定就会碎裂。
电话挂断后的寂静,比忙音更刺耳。
此刻,坐在嘈杂的车厢里,那份被理智强行压下的失落,混合着一种更隐秘的、近乎恐慌的情绪,再次凶猛地翻涌上来。
这是林晚星第一次拒绝他的邀约。为了一个学术会议,为了……和沈恪他们一起去。
他发现自己竟然在害怕,害怕那个由沈恪代表的、严谨、高尚且他完全无法涉足的医学世界,会像一堵无形的墙,在他和林晚星之间悄然垒高,最终将她从他未来的蓝图里彻底带走。
“不去也好,”他盯着窗外,心里那个别扭的声音开始笨拙地找补,试图用各种难听的理由,来缝合那份失控的难受,“正好省下一笔开销。” 可心底另一个声音在说:我从未在乎过这个。
“苏州这么好的地方,她没眼光、没福气享受,是她自己的损失。”可他知道,不是她没福气,是他准备的这份“福气”,没能竞争过另一个世界的光芒。
“女人嘛,就像衣服……”——这念头刚冒头,就让他自己产生了一阵生理性的厌恶,被他狠狠掐灭。晚星从来不是衣服,她是……是他黑暗过去里透进来的光,是他拼命想抓住的温暖。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自身强大才是硬道理。等我拿下《落英》,在森森站稳脚跟……”他顿住了,因为他可悲地发现,即使站在他想象中那成功的顶点,他身边唯一想空出来、并希望由她填满的位置,依然是林晚星。这个认知没有带来甜蜜,反而像一种无法摆脱的宿命,让他感到无力和烦躁。
这些自我安慰、贬低对方、甚至带着酸腐气的念头,像卡带的录像机,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他知道这些想法既幼稚又丑陋,可心脏传来的闷痛是真实的,那份害怕被她抛下的恐慌是真实的。正是因为太在意,这点被“比下去”的失落感,才带着摧毁性的尖锐。
可无论怎么自我开解,心底那簇名为不甘和嫉妒的火苗,依旧不受控制地“蹭蹭”往上窜,烧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发烫。他烦躁地拧开矿泉水瓶,灌了一大口冰水,那冰凉划过喉咙,却丝毫没能浇灭心头的邪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