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若童的道域彻底展开。
那一刻，昆仑绝顶的天空裂成了两半。
一半是黑色的，如同被墨汁泼过的宣纸，浓稠得化不开。另一半是白色的，亮得刺眼，像是有无数个太阳在燃烧。
两色在天穹的正中央交汇，形成一道笔直的分界线，泾渭分明。
左若童站在道域的中心。
他脚下的冰面开始融化，但融化的水没有流淌，而是悬在半空，化作无数颗晶莹的水珠。每一颗水珠里，都倒映着一个黑白分明的太极图。
那些水珠缓缓升空，在他周围盘旋，像是朝圣的信徒。
道域的边界处，黑白二气凝成了实质的光幕。光幕上，阴阳鱼游动，每游一圈，就有一道细密的纹路在地面上蔓延开来。
那些纹路交织成复杂的图案，如同天书。
而在道域之外。
龚启之的神国开始崩解。
那些金色的“天律”符文，一个接一个地暗淡下去，像是被掐灭的烛火。神国的壁垒出现了无数道裂纹，金色的光从裂纹中泄出，如同流血的伤口。
龚启之站在那里，抬头看着左若童的道域。
他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不是愤怒。
不是不甘。
是嫉妒。
赤裸裸的嫉妒。
“道域……”
龚启之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自言自语。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那道黑白分明的光幕，但手指在距离光幕三寸的地方停住了。他能感觉到，那光幕里蕴含的力量，与他的神国有着本质的区别。
神国是“借”。
是从天地间借来的力量，拼凑成的临时住所。
而道域是“融”。
是修行者将自己的道，彻底融入天地，成为天地的一部分。
前者是客。
后者是主。
“哪怕……只能为仙一日……”
龚启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我也甘愿。”
他缓缓收回手，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
那只曾经操控无数生死的手，此刻在微微发抖。
左若童没有理会龚启之。
他转过身，走到昏迷的张豪身边。
道域的黑白二气如同活物，主动涌过来，在张豪身下凝成一张柔软的光床，将他托起。左若童伸手，在张豪额头上轻轻一点。
一道白色的先天炁，顺着指尖渗入张豪体内，将那三个暴走的三尸漩涡彻底镇压。
张豪的呼吸平稳下来。
那张因心魔侵蚀而扭曲的脸，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左若童盯着张豪看了几秒,然后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睡吧。”
他的声音很轻。
“醒来之后,师父带你回家。”
说完,他站起身。
那张因逆生而显得过分年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抬起头,看向远处的龚启之,然后抬起双手,抱拳。
“晚辈三一门左若童。”
他的声音在道域中回荡,带着一种不卑不亢的平静。
“请冲天道君赐教。”
冲天。
这是龚启之的道号。
异人界三百年来第一人。
龚启之抬起头。
那双金色的眼眸里,嫉妒的情绪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战意。
“三百年了。”
龚启之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左若童耳中。
“三百年来,没人敢在我面前自称晚辈。”
他抬起手,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
“你是第一个。”
话音落下。
龚启之的身影消失了。
不是虚化,不是遁术,而是彻底消失。
左若童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能感觉到,龚启之没有离开,而是融入了周围的空间。这是天人第二境的核心能力——神驰物外。
修行者可以将自己的神念,与天地万物相合。
在这种状态下,修行者就是风,就是雪,就是脚下的每一粒尘埃。
无形无相。
无处不在。
左若童闭上眼。
道域的黑白二气开始疯狂流转,如同两条追逐彼此尾巴的龙。那些悬在半空的水珠,突然炸开,化作无数道细密的炁流,向四面八方扩散。
那些炁流触碰到空气中的每一粒尘埃,每一缕风,每一片雪花。
然后。
左若童猛地睁开眼。
“找到你了。”
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上,五指虚握。
道域的黑白二气瞬间收缩,全部涌向左若童右侧三丈外的一片虚空。那片虚空剧烈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下一秒。
龚启之的身影被强行逼出。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你怎么可能……”
龚启之死死地盯着左若童。
“神驰物外,是将神念与天地相合。你的道域再强,也只是一片领域,怎么可能捕捉到我的神念?”
左若童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左手,掌心浮现出一个黑白分明的太极图。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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