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叔再次出去传达这个“特赦令”时，周荣简直像中了彩票，差点蹦起来。
野餐垫都忘了收，拎着行李箱就以不符合年龄的敏捷冲向了侧门方向，生怕儿子反悔。
宁肆意笑够了，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看着南京九：“心软了？”
南京九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搁在她发顶，声音闷闷的：“吵到初初了。”
顿了顿，补充道，“也吵到你休息。”
宁肆意在他怀里偷笑。
就知道，冷面阎罗的软肋，永远是他放在心上的人。
——
日子过的很快。
那些最初鸡飞狗跳，抽象又令人扶额的三日体验，在周荣女士超乎寻常的坚韧和南京九看似冷淡实则默许的态度下，早已模糊了界限。
她没有在第三天到期后离开。
借口从“初初还没学会叫奶奶”到“我最近研究了新的营养辅食方案”，再到后来，大家似乎都忘了这茬。
她成了这栋半山别墅里一个……嗯，特别的存在。
周荣依然会时不时制造一些小小的，令人啼笑皆非的混乱。
比如试图给初初梳一个复古时髦的发型结果弄成了鸟窝，再比如，她坚持不懈地想改良家里厨师做的菜，美其名曰“加入奶奶的爱”。
结果往往是多出一盘只有她自己努力捧场的奇怪菜肴。
但变化也是显而易见的。
她不再像最初那样，带着刻意讨好的急切和用力过猛的关心。
她学会了在初初专注玩玩具时，只是安静地坐在不远处看着，眼里带着慈祥的光。
学会了在宁肆意和南京九低声说话时，自觉地挪开视线，或者起身去逗弄窗台上的绿植。
也学会了……在南京九晚归时，留一盏走廊的灯，虽然嘴上嘟囔的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怕撞到”。
宁肆意早已不在意过去那些芥蒂。
眼前的周荣，褪去了曾经的精明算计和居高临下，更像一个有些笨拙，有些固执，却真心想融入儿孙生活的普通老太太。
那些瑞士荒野求生的经历，似乎磨掉了她身上某些尖利的东西，留下了更质朴的，甚至有点滑稽的底色。
这天，是个寻常的周末午后。
阳光透过客厅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暖融融的。
宁顾言带着苏晚回来了，说是路过，顺便蹭饭。
其实大家都知道，他是想念姐姐家的氛围，以及……看热闹。
客厅里很热闹。
巨大的液晶电视播放着一部轻松的家庭喜剧，声音调得不大，作为背景音。
宁顾言和苏晚挤在单人沙发里，头靠着头分享一副耳机，不知道在听什么悄悄话，笑得肩膀直抖。
长沙发上，宁肆意穿着一身柔软的居家服，蜷在南京九身边，手里拿着一本绘本，正小声跟他讨论着什么。
南京九坐姿放松，一条手臂自然地搭在她身后的沙发背上，另一只手拿着平板，但眼神显然更多落在妻子和绘本上。
而最中间的位置，被周荣和初初占据了。
初初已经快三岁了，说话奶声奶气却很有条理。
此刻正坐在周荣腿上，小手里攥着一块周荣偷偷塞给她的，形状有点歪扭的小熊饼干。
周荣抱着她，下巴轻轻蹭着小孙女柔软的发顶。
眼睛看着电视，时不时被剧情逗乐，低声跟初初解释：“看，那个叔叔好笨哦，走路都会摔跤。”
初初很给面子地“咯咯”笑，咬了一口饼干，含糊地说：“奶奶，笨笨。”
也不知道是在说电视里的人，还是说饼干的味道有点奇怪。
周荣也不恼，反而笑得见牙不见眼：“是是是，奶奶笨，我们初初最聪明！”
空气里飘浮着红茶淡淡的香气，混合着饼干烤过后温暖的甜腻，还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草木气息。
一切都舒缓，安宁，充满了琐碎而真实的暖意。
电视里的喜剧播到尾声，是一个大团圆的结局，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灯火可亲，笑声不断。
宁肆意看着屏幕，又环顾了一下自己身边。
搞怪的弟弟和温柔的弟媳，专注黏着她的丈夫，还有抱着初初，眉眼舒展甚至带着点傻乐的婆婆。
一种饱胀的，近乎圆满的情绪充盈在心口。
她轻轻碰了碰南京九的手臂，声音带着笑意，低低地说：“看，这才是我们故事最好的结局。”
南京九闻言，目光从平板屏幕上移开，先是看了看电视里那俗套却温馨的画面，然后，视线缓缓扫过客厅里的每一个人。
他眼底深处那常年不化的冰层，在此刻这满室暖阳和人间烟火气里，彻底消融。
漾开一片清晰可见的柔波。
他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很轻，却无比珍重的吻。
“嗯。”他应道，声音低沉而笃定，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满足，“你写的，最好。”
这个“你”，既是指宁肆意，也是指命运，指他们共同选择，共同走过的每一步。
是她带着光芒闯入他原本冷寂的世界，是她孕育了初初这份珍贵的礼物，是她用包容和智慧，将曾经的对立与伤痕，慢慢抚平成此刻家人闲坐，灯火可亲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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