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郡兵工厂深处,炭火未熄,铁砧上余温尚存。
晨光斜照进低矮的工坊,映在一副副崭新的马具之上,泛着冷硬而沉实的光泽。
刘老佝偻着背,双手捧起那副亲手打造的改良马具,一步步走向校场尽头的主帐。
他脚步极轻,仿佛怕惊扰了手中这副寄托心血的器物。
每走一步,粗粝的手指便不自觉地抚过鞍桥加高的弧度、双侧脚蹬的位置、腹带活扣的咬合——这是他熬了三个通宵,反复试验才定下的形制。
“主公若能点头……”他喃喃自语,“咱们的龙骧白骑,才算真正踏上了天路。”
帐帘掀开,赵云正立于沙盘前,目光仍停留在飞狐新道的拓建进度上。
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身来,眉宇间不见疲色,唯有深思后的清明。
“拿来我看看。”他声音平静,却自带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刘老恭敬递上。
赵云接过,指尖缓缓滑过鞍桥边缘,微微一顿:“这里加高两寸,防滑是够了,但若高速冲阵时遭侧面撞击,受力集中,易致鞍体开裂。”
说罢,他闭目凝神,识海之中,“万象天工”悄然运转。
星辰般的光点迅速勾勒出骑兵冲锋的动态模型:马速、角度、冲击力、重心偏移……无数数据如江河奔涌,在思维宫殿中重构出一场虚拟战局。
片刻后,他睁眼,取出随身匕首,在护颈与鞍桥衔接处轻轻一划:“此处为应力交汇点,牛皮夹层再厚也难承重压。改用铜铆加固,三钉成三角分布,可分摊冲击。”
刘老瞪大双眼,凑近细看,额头冷汗竟微微渗出。
他干了一辈子匠造,竟从未想过一处接缝还能藏下如此杀机。
“主公所察,细入毫芒,非久习骑战者不能知也!”他由衷叹服,声音微颤,“难怪您说‘装备非死物,乃将士第二条命’……今日我才明白这句话的分量。”
赵云没有回应赞语,只是将马具放下,转身走到角落那张油布前,一把掀开。
寒光乍现。
那是刘老秘密试制的“复合层甲”样品——熟铁片嵌入双层牛皮之间,表面经过硝制处理,既减轻重量,又大幅提升抗劈砍能力。
赵云伸手轻叩,发出沉闷金鸣。
“以现有工艺,一月可产多少?”他问。
“百副。”刘老答得干脆,“若扩炉增匠,三月内可达五百。”
赵云点头,我要三千副,半年之内列装全军。
传令下去,征召各地铁匠、皮匠,凡有技艺者,一律编入兵工坊,俸禄翻倍,家属免赋。”
话音未落,帐外脚步声急促逼近。
秦武大步而入,抱拳行礼:“主公!昨夜归营后清点战马,缴获百余匹皆健壮可用,尤有一匹乌桓种马,通体玄黑,目如赤星,力能拖车破辕,似非凡品。”
赵云眸光一动:“牵来我看。”
半个时辰后,训练场上尘土飞扬。
那匹黑马被十余名壮汉合力牵出,四蹄踏地如雷,嘶鸣震耳欲聋,竟将两名驭手甩翻在地。
围观士卒无不色变。
赵云缓步上前,不避其烈,伸手抚其颈鬃。
黑马怒目圆睁,鼻孔喷出滚滚白气,却在触碰到他手掌的刹那,忽然安静下来,低头蹭了蹭他的肩甲。
众人骇然。
赵云嘴角微扬:“此马通灵,当为将种。赐名‘追电’,今后为我亲卫先锋坐骑。”
他翻身上马,银枪横握,环视全场。
“龙骧白骑,不止靠人强,更要马良、械精、阵严。”他声如洪钟,“从今日起,设‘马政司’,由秦武兼领,专管战马选育、饲喂、疫病防治与繁殖。凡属骑兵,皆需建档记马,生则编号,死则录因,不得草率。”
诸将面面相觑。有人低声议论:“不过养马而已,何须专设官署?”
赵云似有所闻,却不恼,只唤人取来羊皮卷轴,亲自展开,宣读《牧政七策》:
“其一,择燕北草原三处水草丰美之地设牧场,引乌桓良种与本地骏马杂交,优胜劣汰;其二,推行‘三岁驯马法’,幼驹出生即编号建档,逐月记录体格性情;其三,建立伤病马疗营,伤愈之马虽不可再战,亦可用于运输传令,不得轻弃宰杀……”
一条条念下,众将神色渐变。
起初以为不过是权宜之计,听到后来,方觉其中深远布局——这哪里是养马?
分明是在铸一支百年不衰的铁骑根基!
张合肃然动容:“主公所谋,已非一时胜负,而是千秋战力。”
此时,旧“白马义从”的老兵们正聚在演武台下,不少人脸上写满不服。
他们曾是公孙瓒麾下最骄傲的骑兵,惯于单骑突阵、斩将夺旗,如今却被要求列阵协同、步步推进,心中早有怨言。
一人冷笑:“如今连马都要记生辰八字,打仗还得看阵图,哪还有半分豪气?”
话音未落,号角骤响。
赵云策马而出,身后三百龙骧骑列成锥形阵,盾牌在前,短槊居中,弓骑压尾,整肃如刀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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