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狝围场的晨光虽烈,却穿不透京郊永定河畔的薄雾。柳青影因从江南追查一伙劫掠商队的恶霸一路北上,行至京郊时,恰逢永定河决堤,沿岸数十里村庄被淹,良田尽毁,百姓们仓皇逃至河畔高地,搭棚避难。本以为朝廷会即刻派官赈灾,可她守了数日,等来的只有寥寥几个县吏,带着些发霉的粮草,草草分发便离去,后续再无动静。百姓们缺衣少食,又染了风寒,不少老人孩童已撑不住,草棚外的空地上,竟已添了几座新坟,坟头连块像样的石碑都没有,只插着几根枯枝,看得人心头发酸。
“柳姑娘,东边草棚里的张小哥又烧起来了,怕是撑不过今日了。”旁边一个中年妇人凑过来,声音带着哭腔,眼底满是绝望,“这官府到底管不管我们啊?再这样下去,我们这些人,怕是都要葬在这河畔了。”
柳青影眉心紧锁,起身朝着东边草棚走去,刚掀开门帘,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混着汗味扑面而来。草棚里铺着些破旧的草席,几个病患蜷缩在上面,其中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面色通红,呼吸急促,嘴唇干裂起皮,旁边他的妻子正抱着孩子低声啜泣,见柳青影进来,连忙起身行礼,泪水顺着脸颊滚落:“柳姑娘,求你救救我夫君,他要是走了,我和孩子可怎么活啊?”
柳青影伸手探了探青年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指尖一缩,她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清热退烧的药丸,递到妇人手里:“这药每日服两次,每次一粒,用温水送服,能暂时压一压热度。只是他这病拖得太久,风寒入了肺腑,单靠这药丸治标不治本,必须得有太医诊治,再配上滋补的汤药,才能慢慢好转。”
妇人接过药丸,泪水流得更凶:“太医哪会来这种地方啊?前些日子县吏来的时候,我们求他们上报朝廷,多派些人手、多送些粮草药材,可他们只说朝廷赈灾款项还没下来,让我们再等等,这一等,就是十来天,多少人都等没了啊。”
“款项没下来?”柳青影心头一动,眼底闪过一丝寒意。永定河决堤并非小事,京郊离京城不过数十里,消息传到宫里绝不会超过三日,乾隆向来重视民生,即便朝堂事务繁忙,也绝不会放任百姓受难,这般拖延,其中定然有猫腻。她沉吟片刻,抬手拍了拍妇人的肩头:“你先好生照料你夫君,我今日进城一趟,设法联系上能管事的人,定要让朝廷知晓这里的情况,尽快派来赈灾的人手和物资。”
妇人闻言,连忙跪地磕头:“多谢柳姑娘,多谢柳姑娘,你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
柳青影连忙将她扶起,又叮嘱了几句照料病患的注意事项,才转身走出草棚。她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眼神渐渐坚定——她虽身在江湖,不问朝堂之事。可她曾受乾隆恩惠,知晓乾隆并非昏君,此次赈灾之事拖延,大概率是中间环节出了问题,或许是地方官员克扣赈灾款项,或许是有人从中作梗,她必须将这里的实情告知乾隆,还百姓一个公道。
只是京城不比江湖,朝堂之事错综复杂,她一个江湖女子,贸然进宫面圣,未必能见到乾隆,甚至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思索间,她忽然想起威远镖局的总镖头郭永福,郭永福常年往返京城与各地,人脉广阔,且侠义心肠,此前曾与她一同联手铲除过江洋大盗、贪官污吏等等,想来这次定会愿意相助。打定主意,她快步朝着京城方向走去,脚下的泥泞溅湿了裙摆,她却毫不在意,只想着尽快进城,早日为百姓求得一线生机。
威远镖局的分部位于京城南城的宣武门外,此时镖局内一片忙碌,镖师们正忙着整理镖物,准备午后出发前往山西。恰好郭永福穿着一身藏青色镖服,腰间挎着一把长刀,正站在院中清点镖物,见柳青影快步走进来,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柳姑娘?今日怎么也来到京城了?莫非是江南又有事了?”
柳青影拱手行礼,语气带着几分急切:“郭总镖头,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相求。”
郭永福见她神色凝重,不似往日那般从容,便知事情定然不简单,连忙引着她走进内堂,让人奉上热茶,沉声道:“柳姑娘有话但说无妨,你我相识一场,又曾并肩作战,你的事,便是我的事,只要我能办到,定不推辞。”
柳青影端起茶杯,却没心思喝,将京郊永定河决堤、百姓受灾、官府赈灾不力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语气带着几分愤慨:“郭总镖头,京郊离京城如此之近,百姓们却落得这般境地,官府拖延赈灾,其中定然有猫腻。我想进宫面圣,将实情告知皇上,可我一介江湖女子,无凭无据,怕是连宫门都进不去,故而前来恳请郭总镖头相助,不知你可有办法,能让我见到皇上,或是见到能将实情转达给皇上的人?”
郭永福闻言,眉头紧锁,沉默了片刻,沉声道:“柳姑娘所言之事,我近日也略有耳闻,只是没想到情况竟这般严重。永定河决堤,朝廷定然下拨了赈灾款项和物资,如今百姓缺衣少食,药材匮乏,想来是地方官员从中克扣挪用,甚至可能将此事瞒报,才导致赈灾之事拖延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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