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鲸歌”,并非真正的声音。那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意识深处的、悠长、浩瀚、带着古老岁月与无尽虚空韵律的震颤。它抚平了空间撕裂的创伤,稳定了行将解体的船体,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奇迹般的能量回流,让侦察舰如同垂死的老人,在绝境中获得了一口续命的喘息。
侦察舰在无声的鲸歌涟漪中,沿着那头巨大“虚空鲸”在阿亮意识中“描绘”出的无形路径,缓慢、沉默地漂流。舷窗外不再是纯粹的虚无黑暗,而是弥漫着变幻莫测的、如同极光般的暗紫色“潮汐”,其中隐约可见其他巨大、缓慢移动的阴影轮廓,如同沉睡在维度夹缝中的远古巨兽。这里安静得可怕,却又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宏大与神秘。
驾驶舱内,时间失去了意义。阿亮和李芸轮流值守,疲惫不堪,但不敢有丝毫松懈。能源读数在“鲸歌”的滋养下,极其缓慢地从零爬升到0.3%,然后便停滞不前,仅能勉强维持最低限度的维生、照明和姿态稳定。生命维持系统的读数在警戒线边缘徘徊,氧气循环发出苟延残喘的嘶鸣。食物和水,只剩下最后几支高浓缩营养剂和两小袋循环水,需要精打细算。
江辰依旧深度昏迷,躺在简易担架上,呼吸微弱但平稳。他手腕上的“星璇”静静地搏动着,幽蓝的光芒稳定而内敛,裂纹没有扩大,也没有弥合,仿佛陷入了一种奇异的休眠状态。阿亮每天都会检查无数次,每一次看到那点稳定搏动的星火,都会感到一丝微弱的希望。李芸大部分时间守在“零”的身边,用湿润的布巾擦拭她苍白的额头,低声诉说着过去的事情,试图唤醒她的意识。“零”的呼吸依旧微弱,眉心的金色印记黯淡无光,仿佛随时会熄灭,但她的生命体征曲线却异常地平直,没有继续恶化,仿佛被冻结在了濒死的边缘。
漂流的日子,是希望与绝望交织的煎熬。那幅“虚空鲸”馈赠的路径图,如同烙印般刻在阿亮的脑海里,蜿蜒曲折,指向遥远的坐标。但在这片没有参照物的虚空中,他们无法判断速度,无法计算时间,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鲸歌”的指引,祈祷这条脆弱的生命线不会断裂。
第三天(根据飞船残破的计时器估算),一直平稳的“鲸歌”韵律,突然出现了一次极其微弱的、不和谐的波动。那波动转瞬即逝,但阿亮和李芸几乎同时感到一阵心悸,仿佛有冰冷的指甲划过灵魂。紧接着,舷窗外,远处一片缓慢流淌的暗紫色“潮汐”中,一个模糊的、不规则的阴影轮廓,速度极快地一闪而过,消失在其他巨大阴影之后。那阴影的移动方式,与周围缓慢、悠然的“虚空鲸”截然不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和突兀感。
“那是什么?”李芸声音发紧,盯着那片重归平静的“潮汐”。
阿亮摇摇头,握紧了手中仅剩的能量手枪(早已耗尽能量,只剩下金属外壳提供一点心理安慰)。“不知道。但感觉……不太对劲。”他心中警铃大作。这片看似平静的虚空回廊,恐怕并非绝对安全。
“鲸歌”的波动很快恢复平稳,仿佛刚才只是错觉。但阿亮不敢大意,他强打精神,更加仔细地观察舷窗外的“潮汐”和那些巨大的阴影。他发现,那些如同山脉、巨鸟般的“虚空鲸”阴影,虽然庞大,但移动轨迹遵循着某种缓慢的、恒定的韵律,仿佛在虚空中“呼吸”或“巡游”。而刚才那个一闪而过的阴影,轨迹则显得……“生硬”,甚至带有一种不易察觉的、类似“观察”或“扫描”的意味。
是这片虚空的原生生物?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不安如同藤蔓,悄然缠绕上心头。
第五天,更明显的异常出现了。一直在平稳“吟唱”的“虚空鲸歌”,突然出现了一阵持续数分钟的、混乱的杂音,仿佛巨兽痛苦的呻吟。舷窗外,一头距离他们较近的、形如蜿蜒山脉的“虚空鲸”阴影,其庞大的躯体表面,一片区域突然黯淡下去,仿佛被什么东西“侵蚀”或“污染”了,那片区域的“鲸歌”韵律也随之变得扭曲、微弱。过了许久,那片黯淡区域才缓缓恢复,但“歌声”中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警惕。
“是……攻击?还是生病了?”李芸脸色发白。
“不知道。但这片虚空,恐怕不像我们想的那么安宁。”阿亮的心沉了下去。如果连“虚空鲸”这样的存在都会受到威胁,那他们这艘破船,更是蝼蚁般脆弱。
接下来的“日子”里,这种异常波动和不和谐阴影出现的频率,似乎……在缓慢增加。虽然“虚空鲸歌”的主体韵律依旧平稳,庇护着他们的漂流,但阿亮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虚空“潮汐”之下,暗流越来越汹涌。某种无形的、充满恶意的“东西”,似乎正在这片维度间隙中扩散、活动。他不禁想起“织网者”,想起“混沌侵蚀”。难道,那邪恶的力量,其触角已经延伸到了这片本应避世的虚空回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