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午后,楚阳刚在练兵场看完新兵刺杀训练,裤腿上还沾着泥,就见通信兵小跑过来,递上块巴掌大的木牌:“团长,城西哨卡来报,缅甸果敢商队,拿这个当凭证,说是做珠宝生意的。”
木牌是缅甸柚木的,摸着手感沉实,表面磨得发亮,中央刻着个遒劲的“杨”字,边缘缠枝纹雕得细密,连枝桠上的小刺都清晰。楚阳指尖摩挲着纹路,心里门清——这是果敢土司杨家的标记。他早从安插在腊戍的情报员那儿听说,杨家最近想把翡翠和鸦片的路子拓到镇南,说是派了个晚辈来,却没料到这么快。
“让他们到营区外的老茶铺等着,我随后就到。”楚阳把木牌揣进兜里,转身回房换了件半旧的灰布军装,领口磨得发毛,却熨得平整。他特意把腰间的驳壳枪往里面塞了塞,只露个枪套边——在镇南,他是说一不二的团长,可在缅北土司眼里,怕也只是个守着小县城的“土司令”,太张扬,反而落了下乘。
老茶铺在营区外两百米,就两间土房,房梁上挂着串干辣椒和玉米,空气里飘着粗茶的涩味和烤红薯的甜香。楚阳到的时候,商队的人已经在门口候着了。十来人的马队,前三匹滇马毛色油亮,马鬃编着红绸,一看就是精心养的坐骑;后面驮马的木箱用粗麻绳绑得紧实,死结打得一丝不苟,连个松动的线头都没有——装的要是普通货物,犯不着这么费心。
可让他意外的是,为首的竟不是个糙汉子,而是个女子。
她穿件月白短褂,领口袖口缝着细青线,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藏青马裤塞进黑皮靴,靴筒上绣着朵金线山茶花,针脚密得像锁边;头发用根翡翠簪挽着,簪头雕了朵梅,水头足得很,在阳光下泛着通透的绿,一看就是果敢老坑的料子,在昆明至少值上千块大洋。
见楚阳过来,女子翻身上马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利落地下了马。膝盖微弯卸力,落地时裙摆都没晃一下,比营里练了仨月的新兵还稳。她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没施粉黛,眉毛细长却锋利,眼尾微微上挑,笑的时候眼角会弯成个小钩子,不笑时又透着股冷劲,像果敢山里的溪水,看着清浅,底下却深不见底。
“这位就是楚团长吧?”女子声音清亮,带点果敢口音,尾音微微上翘,“果敢杨金秀,奉家父之命,来镇南做笔生意。”她伸出手,手里攥着个紫檀木锦盒,打开时,一块玻璃种翡翠在粗茶铺的昏暗里泛着绿光,晃得人眼晕,“一点见面礼,果敢老坑的料子,不值什么钱,权当给团长添个玩意儿。”
楚阳的目光在翡翠上停了一瞬,就移开了。他见过的宝贝不少,山坳里军工厂的机器零件,哪个不比这翡翠金贵?可他没直接拒绝,只是笑着把锦盒推了回去:“杨小姐是客人,到了镇南,该我尽地主之谊。礼物就不必了,咱们先说说生意。”
他往茶铺里让了让,杨金秀也不扭捏,跟着进了屋。找了张缺腿的木桌坐下,伙计端来两碗粗茶,茶梗在碗底沉着,像截截小木头。杨金秀没动茶,先开了口:“楚团长是爽快人,我也不绕圈子。杨家在果敢有片翡翠矿,还有些‘土产’——就是鸦片,想通过镇南运去昆明,再从昆明转销内地。听说团长的商队在滇缅商道上吃得开,不管是匪帮还是军阀哨卡,都给几分面子,想请团长帮忙护送。”
她从兜里掏出张纸,推到楚阳面前:“这是路线和货物清单,每次护送,我们付两成货值当运费。翡翠按市价算,鸦片嘛,每斤给团长抽二十个点的红利。”
楚阳拿起纸,扫了眼上面的字。字迹娟秀,却力透纸背,和她的人一样,看着柔,实则硬。路线是从果敢老街到镇南,再到昆明,每个节点都标得清清楚楚;货物清单上,翡翠写了五十箱,鸦片两百斤——这可不是小数目,要是顺利运到昆明,杨家至少能赚五万块大洋,两成运费,就是一万块。
可他心里清楚,杨家要的不只是护送。果敢最近不太平,英国人在曼德勒安了驻军,还扶持了个傀儡土司,处处跟杨家作对;周边的小土司也蠢蠢欲动,总想抢块地盘。杨家找他合作,怕是想在彩云省找个靠山,万一在缅北站不住脚,也好有个退路。
“运费倒是公道。”楚阳放下纸,端起粗茶喝了一口,涩味直冲喉咙,“可我有个条件。”他盯着杨金秀的眼睛,她的眼睫毛很长,垂下去的时候能遮住眼底的情绪,“我想在果敢和腊戍开几个货栈,放些从云南运过去的杂货,比如盐、布、茶叶。货栈的工人都是镇南人,在缅甸做生意,身份不方便,想请杨家帮忙给他们办个果敢的身份证明,平时要是遇到英国人盘查,帮着打个圆场。”
这话一出,杨金秀的眼睫毛颤了颤。她抬眼看向楚阳,眼里多了几分探究:“楚团长想在缅北开货栈?是单纯做生意,还是……另有打算?”
“就是做生意。”楚阳笑了笑,语气很随意,“镇南太小,杂货铺比米铺还多,赚不到钱。缅北那边缺这些东西,运过去能卖个好价钱。杨家要是觉得为难,那就算了,护送的事,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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