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天光还未完全撕破京都上空的晨雾,巨大的天坛广场上,早已是人山人海。
这座为祭天而建、象征着皇权神授的庄严之地,今日成了大乾王朝立国以来,最受瞩目的一座“擂台”。
从高处俯瞰,黑压压的人群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填满了广场的每一寸空地。
东侧,是衣着光鲜的勋贵世家与满腹经纶的士子大儒,他们三五成群,低声交谈,神情倨傲,仿佛是这场辩经的天然评判者。
西侧,则是数不清的平民百姓,他们衣衫朴素,脸上刻着风霜,眼神里混杂着麻木、期盼、与深藏的恐惧。
这是他们的命运,第一次被摆在光天化日之下,任人评说。
高高的天坛祭台之上,早已搭好了席位。
正中是景帝李世乾的龙椅,左侧是以太师赵千秋为首的文官集团,右侧,则是以军神萧镇国为首的武将勋贵。
而在这两股势力的最前方,只孤零零地摆着一个席位,那是今日另一位主角的位置——冠军侯,龙晨。
“太师大人昨夜召集了半个朝堂的文官,连那几位闭门修书、十年不出山的大儒都请来了。看来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把龙晨按死在‘祖宗之法’这块铁板上!”
“龙晨还是太年轻了,军功赫赫又如何?在文人嘴里,刀子可没笔杆子厉害。”
“看着吧,今天他要是不低头,以后在朝堂上就别想抬起头了。”
勋贵席位中,议论声此起彼伏,大多都带着幸灾乐祸的腔调。
辰时正,景帝的龙辇在羽林卫的护卫下,缓缓抵达。
“陛下驾到——!”
山呼万岁之声,如波浪般在广场上扩散开来。
景帝走上祭台,在龙椅上落座,他面无表情,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最终落在了赵千秋的身上。
“太师,可以开始了。”
赵千秋抚了抚花白的胡须,并未起身。
他只是对着身后一位身形佝偻、须发皆白的老者,微微点了点头。
礼部尚书,孔德安,当世大儒,也是赵千秋麾下最听话的一条狗。
孔德安颤巍巍地站起,走到祭台边缘,他没有看龙椅上的皇帝,而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广场上数万百姓。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陡然拔高,每个字都带着一股陈腐的“道理”,砸向每一个人。
“天地有别,尊卑有序!此乃天理纲常!”
“贱籍制度,乃太祖皇帝亲定,是我大乾赖以稳固的国之基石!神圣不可侵犯!”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下方那片最广大的平民区域。
“诸位且看!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贱籍之人,多为罪臣之后,或天性懒惰、心性奸猾!”
“若让他们与士族同列,纲常必乱,人心必散,国将不国啊!”
他一番话,说得痛心疾首,仿佛废除贱籍,就是要刨大乾朝的祖坟。
他身后,那几十名被连夜请来的大儒与文官们,齐刷刷起身,对着龙椅方向深深一揖。
“孔大人所言极是!祖宗之法不可变!”
“请陛下三思,万万不可因一人之功,动摇我大乾百年国本!”
一声声“祖制”,一声声“国本”,如同念咒一般,在广场上空回荡。
那些平民百姓,被他说得头埋得更低了,仿佛生为贱籍,就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原罪。
武将席位中,萧镇国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周通、屠夫等从北境回来的悍将,更是双拳紧握,指节捏得发白,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们想骂,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骂起。
跟这群酸儒讲道理,比在战场上砍一百个蛮子的脑袋还难。
赵千秋自始至终闭着眼,如同一尊庙里的泥塑。
但他微微抽动的嘴角,暴露了内心的得意。
龙晨,你再能打又如何?
在这天坛之上,在万民眼前,老夫只用这“祖宗之法”四个字,就能将你的赫赫战功,碾得粉碎!
你不是想为贱民出头吗?老夫就让你亲眼看看,这些贱民自己,都不敢反驳“天理纲常”!
今天,老夫就要用这天下大势,把你彻底掐灭!
只要今天老夫赢了,这皇帝老儿就不敢对自己发难动手!
景帝的目光,终于从那群慷慨陈词的文官身上移开,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玄色身影上。
“冠军侯,你怎么看?”
所有人的目光,数万道视线,瞬间聚焦于龙晨一人之身。
龙晨身着玄色侯爵朝服,身姿挺拔如枪。
他缓缓起身,没有看那些叫嚣的腐儒,而是对着龙椅上的景帝,深深一揖。
“陛下,臣不懂什么祖宗之法,也不懂什么纲常伦理。”
他的声音很平静。
但这平静的声音,却仿佛带着一股奇异的魔力,让整个广场的嘈杂,瞬间归于虚无。
龙晨转过身,走到了祭台边缘,与孔德安并肩而立。
他的目光,平静地刺向孔德安,没有丝毫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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