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正离去的话语如同诅咒,萦绕在破碎的地核空间。那来自无尽虚空的、冰冷饥饿的“注视”虽短暂,却已在凌霜新生的星核上刻下了无形的烙印。脚下地面的虚幻感愈发明显,仿佛立足之处并非坚实的金属与岩层,而是时光流逝本身投下的、即将消散的倒影。玄晦最后的警告与监正隐晦的提点,共同指向了比秩序与混沌之争更为古老、更为恐怖的威胁——“汲忆之暗”。凌霜立于这现实与虚幻的边界,眉心的星轨缓缓旋转,左眼倒映着残破的现世,右眼则仿佛已窥见逝川之下那暗流涌动的未知维度。
那冰冷的“注视”虽已消退,但其留下的“印记”却如同附骨之疽,持续散发着一种细微却不容忽视的“存在感”——一种被标记、被等待、被觊觎的感觉。它并非能量侵蚀,也非精神污染,而更像是一种……*概念上的锁定*。凌霜能感觉到,自己这枚新生的“人形星髓”,已成为黑暗深空中最耀眼的信标。
她缓缓降落在变得有些不真实的地面上,星辉编织的长裙拂过之处,那些虚幻感会暂时褪去,显露出下方真实的材质,但很快又会被更浓的虚幻感覆盖,如同潮汐起伏。这不是简单的空间不稳定,而是更深层次的、现实结构开始松动的征兆。
“凌……霜……”
一声微弱的呼唤将她从沉重的思绪中拉回。是墨非,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脸色依旧苍白,但眼中已恢复了神采,只是多了几分此前未有的沉郁。阿信也在一旁悠悠转醒,蒙眼的纱布已被鲜血浸透变黑,他下意识地想抬手去碰,却又无力地垂下。
凌霜快步走到他们身边,指尖星辉流淌,更为细致地检查他们的状况。星辉过处,两人外表的伤势迅速愈合,但内在的消耗并非一时半刻能够弥补。墨非那总是充满活力的气场变得有些黯淡,而阿信则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许多,稚气褪去,眉宇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疲惫与决然。
“我们……还活着?”墨非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环顾四周的一片狼藉,目光最终落在凌霜眉心那奇异的印记和异色的双瞳上,愣了一下,声音低沉下来,“你……你没事吧?感觉……不一样了。”
“我融合了星髓。”凌霜言简意赅,声音平静,却自带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代价是……我们可能引来了更麻烦的东西。”她将监正的话和玄晦的警告,以及那短暂的被注视感,简要告知二人。
墨非听完,沉默了片刻,忽然嗤笑一声,只是笑声里没了往日的玩世不恭,多了几分冷冽:“呵,‘捕食者’?‘汲忆之暗’?真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这世道,还真是不让人喘口气。”他看向凌霜,眼神却异常坚定,“不过,管它是什么玩意儿,想动我们,也得先问问老子手里的家伙答不答应!”他下意识地去摸身旁那柄已经彻底报废的能量炮,摸了个空,只得悻悻地收回手。
阿信挣扎着坐正,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凌霜姐,‘母亲’……最后的脉搏告诉我……地面的虚幻感……是因为‘现实’正在变得稀薄……就像……一张被水浸透的纸……”他抬起完好的左手,指尖微微颤抖地指向周围,“有东西……在从‘下面’……渗上来。”
“下面?”凌霜眸光一凝。
“嗯……”阿信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描述那通过地脉网络传递来的、模糊却恐怖的感知,“不是地底……是比地底更深……更‘底层’的地方……‘潜流’……玄晦先生说的‘潜流’……可能就是逝川之下,承载我们这个世界的基础……但它们现在变得很不稳定……充满了……‘空洞’和……‘饥饿感’。”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呻吟。
是星官风。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 initially 是一片茫然的空白,随后巨大的痛苦与清晰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让他猛地蜷缩起来,发出压抑的呜咽。被篡改的记忆、挚爱被牺牲的真相、自己被当做工具利用的屈辱……这一切几乎将他再次击垮。
凌霜走到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良久,星官风才缓缓抬起头,血丝遍布的眼睛里充满了血泪交织的痕迹,他看向凌霜,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为什么……要救我?”他指的是凌霜最后用星辉净化他体内织梦残留的举动。
“你需要面对真相,而非在编织的梦里消亡。”凌霜平静地回答,“你的痛苦,你的记忆,同样是逝川的一部分,值得被锚定,而非被窃取或抹除。”
星官风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异色瞳,忽然发出一声不知是哭是笑的哽咽:“锚定……呵呵……锚定下来……然后呢?让这痛苦永恒存在吗?”他猛地抓住凌霜的手腕,力量大得惊人,眼中是绝望的质问,“你知道吗?有时候,遗忘才是慈悲!”
“遗忘如果是慈悲,那这慈悲的代价是什么?”凌霜没有挣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右眼的银色星河缓缓流转,“是用另一个人的存在换来的?是用自我欺骗换来的?风,时间从不倒流,逝川永不回头。我们能做的,不是遗忘过去,而是带着它赋予的重量,决定未来的流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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