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逊那句“我们自己——打!”的嘶吼,如同淬火的钢刀劈开沉闷的空气,带着滚烫的血性和彻骨的桀骜,狠狠砸在寨门内外每一个人的耳膜上!
话音未落,东南天际那声酝酿已久的惊雷,轰然炸裂!
“轰——咔!!!”
一道惨白的电蟒撕裂了铅灰色的苍穹,将王垕那张瞬间变得铁青僵硬的脸映照得如同厉鬼!紧接着,狂风如同挣脱了束缚的巨兽,裹挟着豆大的、冰冷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天地间瞬间一片混沌,雨幕如瀑,连接了阴沉的天空和泥泞的大地。
“狂妄!不知死活!”王垕的声音在狂暴的风雨声中显得尖利而扭曲,雨水顺着他的进贤冠流下,冲花了那张文雅的面皮,露出底下气急败坏的狰狞。他猛地一勒马缰,座下白马在泥泞中不安地踏着蹄子。“孙逊!尔等草寇,敢抗天威?!今日之言,本官一字不落,必呈报曹公!他日大军压境,尔等化为齑粉之时,莫要后悔!”
“滚!”回应他的,是孙逊身后雷横炸雷般的咆哮!独眼汉子猛地踏前一步,手中长刀在雨水中划出一道森冷的寒光,杀气如同实质般穿透雨幕,直扑王垕!
王垕被这凶戾的气势骇得浑身一颤,座下马匹更是惊嘶一声,人立而起!他身后的精锐骑兵也瞬间绷紧,手按刀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哼!”王垕终究不敢在黑风寨的地头、在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中硬撼这群亡命之徒的凶威。他强压着惊怒,怨毒地最后剜了一眼雨幕中那个挺立如枪、脸色苍白却眼神如冰的身影,猛地一挥手:“走!回禀曹公!”
二十余骑如同受惊的狼群,在越来越急的暴雨中仓惶掉头,马蹄践踏起浑浊的泥浆,狼狈地消失在通往徐州的官道尽头,只留下满地狼藉和那面被雨水打湿、委顿在地的“曹”字旗。
沉重的寨门在风雨中轰然关闭,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与寒意。但门内,气氛并未因此松弛。芒砀山方向那道刺破雨幕的浓黑狼烟,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提醒着所有人迫在眉睫的危机。
孙逊身体晃了晃,左臂伤口在刚才强撑的气势下被彻底撕裂,剧烈的疼痛和失血的虚弱如同潮水般再次将他淹没。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哥哥!”李俊和鲁智深连忙将他扶住。
“安道全!快!”李俊急吼。
安道全早已冲上前,迅速检查孙逊左臂伤口,只见绷带已被鲜血和雨水彻底浸透,伤口边缘翻卷,触目惊心。“快!抬回静养营!伤口崩裂,必须重新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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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了一天一夜。
黑风寨仿佛被浸泡在冰冷的水中。寨墙上值守的士卒披着蓑衣,警惕地注视着西方芒砀山方向,那道狼烟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稀薄,却依旧顽强地升腾着,像一道丑陋的伤疤刻在阴沉的天幕上。
寨内气氛压抑。降兵们缩在营房里,眼神闪烁不安。雷横带着亲兵在各营巡视,独眼中凶光毕露,震慑着任何可能出现的骚动。裴宣则在自己的营帐内,就着昏暗的油灯,伏案疾书,一卷崭新的、墨迹未干的《黑风刑律》草案铺在案头,字迹刚硬如铁。
孙逊躺在静养营的草铺上,脸色比昨日更加苍白。安道全重新处理了伤口,敷上了新调配的止血生肌药粉,剧痛稍缓,但失血和毒素带来的虚弱感却如影随形。他闭着眼,眉头紧锁,脑海中翻腾着王垕的威胁、陈登的算计、樊瑞的狼烟……还有那句“我们自己——打!”的回响。
“哥哥,”时迁如同一个湿漉漉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脸上带着后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探清楚了!王垕那帮人,冒雨跑得比兔子还快,直接奔下邳方向去了!看那架势,是真被吓着了!”
孙逊缓缓睁开眼,目光投向营帐角落。那里,静静躺着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张青留下的那块温润的玉佩。他伸出手,隔着布包,轻轻握住了它。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却奇异地带来一丝沉静的力量。
“芒砀山那边呢?”孙逊的声音依旧嘶哑。
“雨太大,项充李衮的人马缩在山寨里没露头。不过狼烟一直没断,像是在等雨停。”时禀报道,“还有,凌振那小子,抱着从樊瑞老巢搜刮来的那几筐硝石,跟抱着亲儿子似的,淋着雨也要亲自看着,说这玩意儿见水就废,宝贝着呢!”
孙逊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一丝极淡的笑意掠过眼底。硝石……凌振的火器之梦……这是未来的希望之一。他艰难地撑起半边身体:“扶我起来。”
“哥哥,你的伤……”
“扶我起来!”孙逊的语气不容置疑。
在时迁的搀扶下,孙逊强忍着眩晕,一步步挪到营帐门口,掀开了厚重的门帘。
外面,暴雨初歇。天空依旧是铅灰色,但雨丝已经变得细密。湿冷的空气带着泥土和草木的腥气涌入肺腑。整个黑风寨被雨水冲刷得一片狼藉,泥泞不堪,却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带着生涩活力的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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