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舟倾覆的巨浪和漫天水雾,如同一个巨大的、冰冷的休止符,砸在芍陂混乱喧嚣的水面上。袁术那声凄厉绝望的“我的玉玺啊——”的嚎叫,仿佛还在浑浊的空气中回荡,但很快就被更嘈杂的哭喊、呼救和船只碰撞的噪音所淹没。
张顺站在一条抢来的小舢板上,浑身湿透,银白色的头发紧贴着脸颊,水珠顺着冷峻的线条滑落。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巨大的龙舟残骸缓缓下沉,看着无数人影在浑浊的浪涛中挣扎沉浮。高顺最后带着玉玺突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混乱的船影之中。任务完成,龙舟毁了,但玉玺…终究还是被吕布的人夺走了。他对此并无太多遗憾,那东西,本就不是他想要的。
他更在意的是水下那些幸存的兄弟。他打了个手势,几条小船立刻散开,如同灵活的游鱼,穿梭在漂浮的杂物和落水者之间,将一个个筋疲力尽但还活着的水鬼营兄弟捞上船。阮小二在另一条船上焦急地呼喊着,看到被救起的兄弟,苍白的脸上才露出一丝血色。
“顺子哥!快看那边!”一个水鬼指着汝阴方向,声音带着惊异。
张顺抬眼望去。只见原本气势汹汹、如同土黄色怒潮般扑向汝阴城的纪灵大军,此刻竟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庞大的军阵在距离汝阴城数里外的地方硬生生停了下来!烟尘还在升腾,但那股一往无前的杀伐之气,却像是被瞬间抽空,只剩下一种茫然和巨大的恐慌在军阵上空弥漫。
显然,龙舟倾覆、袁术生死不明的消息,如同最致命的瘟疫,已经传到了纪灵耳中!皇帝没了!龙舟没了!他纪灵就算攻下十座汝阴城,又有何用?!
“撤…撤军!快撤军!回…回援陛下!回援芍陂!!”隐约的、带着巨大惊恐和破音的嘶吼,从纪灵中军方向传来,穿透了混乱的空气。
如同退潮般,庞大的袁军军阵开始缓缓掉头,混乱而仓惶地朝着芍陂的方向蠕动。来时气势汹汹,去时丢盔弃甲,惶惶如丧家之犬!
“成了!李大哥!纪灵退了!!”芦苇荡里,李俊看着这一幕,激动得狠狠一拳砸在船舷上!紧绷了几日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巨大的疲惫感和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涌上心头。
汝阴城头,死寂被震天的、带着哭腔的欢呼声打破!
“退了!纪灵退了!!”
“龙舟!龙舟被烧了!袁术完蛋了!!”
“活下来了!我们活下来了!!”
士兵们相拥而泣,挥舞着手中残破的兵器,发泄着积压已久的恐惧和绝望。那压在头顶、几乎让人窒息的死亡阴影,终于随着纪灵大军的仓惶撤退而消散!
朱武长长舒了一口气,身体晃了晃,差点虚脱。他看着远处纪灵军阵狼狈掉头的烟尘,又看看东南方芍陂水域那冲天的火光和浓烟(龙舟残骸还在燃烧),心中百感交集。这绝处逢生的一局,代价…太大了!他下意识地看向孙逊。
孙逊依旧扶着冰冷的城垛,一动不动。他背对着欢呼的人群,目光死死盯着纪灵大军撤退的方向,脸上没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冰冷和一种更深的、如同饿狼般的贪婪!
纪灵退了?不!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袁术完了?龙舟毁了?这消息确实足以击垮纪灵的军心!但纪灵手上,还有数万大军!还有芍陂大营!还有…粮草!大量的粮草!
纪灵仓惶回援,军心涣散,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如同受伤的猛兽,也是最危险,但…也是猎杀它的最佳时机!
胸口的玉佩再次传来灼热的悸动,那个冰冷的“囚”字仿佛在灼烧他的灵魂!饥饿的绞痛、秦明生死未卜的担忧、淮水边活人填河的罪孽感…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最原始、最赤裸的欲望——粮!抓住纪灵!夺下他的粮草!为下邳,为秦明,为这血染的征途,抢出一条真正的生路!
“朱武!”孙逊猛地转身,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杀伐之气,眼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点兵!所有还能拿得动刀枪的!立刻!随我出城!追击纪灵!”
“追…追击?!”朱武被孙逊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惊得目瞪口呆,“主公!纪灵虽退,但实力尚存!我军疲惫不堪,粮草已尽…”
“正因为粮草已尽!才更要追!”孙逊粗暴地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纪灵仓惶回援,军无战心!芍陂龙舟被毁,他必急于稳定军心,固守大营!我们衔尾追击,不与他主力硬撼!只打他的尾巴!吃掉他的后军!抢他的辎重!夺他的粮草!这送上门的肥肉,岂能放过?!”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剑,剑尖直指纪灵大军撤退时那混乱的尾部烟尘:“秦明生死未卜,这仇,老子要亲自向纪灵讨回来!开城门!追——!!”
孙逊的疯狂和决绝感染了城头那些刚刚还在欢呼的士兵。饥饿和仇恨瞬间压倒了疲惫!是啊!纪灵败了!他跑了!他的后军一定有粮车!抢!抢了就有饭吃!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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